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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拒绝加班(153)

绕着绕着,有个人影进入视线。是个支起一条腿坐在树上、披着件颜色似青又似墨大袖衣衫的男子,容颜甚为俊朗,亦然适合入画。

可谢龄认出他是先前远远见了一次的崔嵬。

崔嵬此刻手里拎了个酒坛,手上残留有酒液。视线沿这手往上走,谢龄瞧清他头上插的并非木簪,而是一根桃枝,当下时分,那桃枝旁竟还停着只乌鸦。

桃枝,乌鸦,一者艳丽一者深沉,凑到一处,竟有种诡异的和谐。谢龄直觉不该和他靠太近——至少不是用“陈河”这个身份——转身便走。

却有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嗓音透着点儿哑,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生来如此。

“你听见了又如何?”谢龄回了一句。

他的脚步声不停。崔嵬在树上瞧了他片刻,或者说,是故意让谢龄走了一段距离,待他就要远离,道:“你是在殿外欺负我徒弟的那人。”

这话说完,谢龄面前一阵风扫过,崔嵬出现在身前三尺处。

三尺,刚好是一剑的距离。

谢龄停下脚步。崔嵬身上的大袖罩衫因了光线变换,呈现出了与方才所见不同的颜色。谢龄的目光自下而上,缓慢地停在他脸上,同他的眼眸对视。

“欺负这个词,用得可能不对。”谢龄说道。

他对崔嵬没有惧意,态度平平,和对待普通的陌生人无异。

崔嵬的眼神有一瞬转深,旋即挑起眉梢,扯唇轻轻一笑,认同般地点了下头:“似乎真的不太对,该是——在殿外坑了我徒弟那人。”

乌鸦还在他头顶,随着他的动作动了一下,但没飞走。

真是个奇怪的人。谢龄再度生出这样的感觉,不仅是因为崔嵬头上那装饰般的乌鸦,还因为从他表情和语气里感受不到真诚——为自己徒弟出气、报不平的真诚。

“钱没落到我手里,如何算是被我坑?”谢龄不欲同此人多言,怼了一句,向着侧方迈开脚步,要绕过他。

崔嵬又扯了下唇。这一次,他笑出了声。他不打算让谢龄走。

下一刻,听得一个温温和和、带笑的嗓音:“敢问可是崔嵬前辈?”

音色太耳熟了,谢龄转头看过去——萧峋正朝他走来,银发红衣,皆被山风吹得散乱。

“人间道的小子?”崔嵬亦看向他,大抵是认出了是谁,或者是什么人,神情变得戏谑,“你叫我前辈?这可不太恰当。”

尔后不知是还想到什么,丢下一句“这回先放过你”,将手里的酒坛往旁一扔,衣袖一振,向着山下而去。

哐当!

酒坛在地上碎开,清亮的酒液沿着地势流淌,渗进泥土中去。

转变来得太快,谢龄甚至不及诧异。他的目光从崔嵬的背影回到萧峋身上,咽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你怎么来了”,道了声:“多谢。”

“不客气,碰巧路过罢了。”萧峋甩甩衣袖,在谢龄身前站定。他悄然调整呼吸,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崔嵬的走远,心中的担忧从淡去。

论境界,谢龄在崔嵬之上,若两人当真起了摩擦,吃亏的不会是谢龄。可崔嵬这人颇为邪性,擅长把场面弄得难以收拾。上一世他和崔嵬打过两次交道,崔嵬给他留下的印象,除了棘手还是棘手。那人下场比他还惨,不仅横尸在野,且是暴毙,师门或多或少被牵连。

萧峋想了想,终是没忍住开口提醒:“崔嵬那个人,你别和他有牵扯。”

“为何?”谢龄不解地问。

萧峋不知如何解释,扯了条江湖传言:“不都说这个人喜怒无常么?”然后道:“我走了。”

他一甩衣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很大,加之言语敷衍,谢龄都要以为这人是专程为自己解围来的了。

“你似乎有些匆忙?”谢龄打量了一阵萧峋的背影,开口道。

萧峋脚步猝然顿住。

对啊,他这般匆忙干什么?

他和越九归的牌局吸引了不少人,两人局凑成了四人局,输家还有人轮替。他放水输了一局,换得空闲出来找谢龄,那边无人等他,这边他还弄清了这个人就是谢龄。

分明是他筹码更多。萧峋回过神,转身对上谢龄的视线,说话语气理直气壮:“走得快一些便是匆忙了吗?”

谢龄:“……”

谢龄觉得这话竟还有几分道理。

萧峋向着他走了一步,头抬高几分,抢过话头道:“陈兄,我可否向你打听个人。”

“你说。”谢龄眼皮倏地跳了一下。

“我是来找我师父的。他这个人,爱穿素净的衣衫,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眉眼生得极好;境界很高,高到我们这样的人根本瞧不出——陈兄,你有见过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