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为师拒绝加班(273)

雾气不断升腾,将对面人的眉眼氤氲得迷糊。萧峋拿漏勺盛肉,涮好放进谢龄的盘中,道:“雪域的牦牛肉也往外销,但宗门没有采购。师父如此喜欢,我去和这里的商人谈一谈,让他们定时送一些到咱们鹤峰。”

“似乎可行。”谢龄吃得专注,闻言仅是眉尖轻轻一抬。

“只是似乎么?”萧峋哼笑。

当——

当——

当——

远处传来钟声,沉重冗长。这一刻,馆子里喧嚣声止住了,几乎所有人都放下筷子。萧峋听出钟声的意思,表情变了变,对谢龄道:“丧钟。”

谢龄有所感,向着窗外、位于昭城最高处的宫殿投去目光:“是密宗活佛。”

萧峋蹙起眉。

“也只有活佛去世,会这般昭告……”萧峋喃喃说道。他记得清楚,距离密宗现任活佛圆寂分明还有一段时间,而贡布节上与之对弈,那人身体还很健朗。

“怎会这般突然?”萧峋摇头,同样看向南迦宫。

谢龄往店中一顾,表情逐渐褪去,声音低沉,“不,不是事发突然,是我们的问题。”

萧峋循着谢龄的目光看去。

方才进店,他没有仔细瞧这里的人,眼下一看,发现了端倪——他和谢龄离开昭城、往西面寻找小遥境之前,这家饭馆老板的女儿还跟个小豆丁似的,不及成人腰高,眼下已长开身量,可送去学堂了。

小遥境中没有日月轮转,他们以水钟计时,在秘境待了大半月,却没想到外界已过数年!

谢龄和萧峋不约而同起身,互看一眼,后者往桌上放下一粒碎银,一前一后走窗离去。

萧峋御风,眨眼来到南迦宫外。谢龄没有挂迷仙佩易容,他和萧峋经密宗活佛指点西行找到小遥境,得了机缘和功法,受人恩惠,而今恩人逝去,前往祭奠,委实不该再覆以假面。

日光在檐上雪间流连,信徒和朝拜者叩首于山脚,有更多的人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可昔日满是诵经声的宫殿,如今沉寂到听不见任何声音。

谢龄和萧峋在人潮最末端止步。谢龄轻振衣袖,走去萧峋之前。他要用人间道雪声君的身份开道、敲门,否则当下情形,根本入不了南迦宫。却见一个僧人朝他们走来,诵了声佛号,温温和和一笑,合掌执礼。

是萧峋带着他来南迦宫体验刷墙时,遇到的那位门措上师。僧人已然披深红僧衣,手腕挂一串念珠,沉静的目光中敛着哀思。

“上师。”谢龄和萧峋向他还礼。

“当日山上一别,如今已是三载。”门措上师来到他们身前,“活佛同我说起一些往事,再见二位,想来是寻到所求了。”

竟是三年。

这番话让谢龄心中颇多感慨,此事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前些日子,于眼前人而言,却是当年了。若说先前发现时光荏苒如斯,不过是惊讶,现在和故人一谈,却是恍惚。

“还不算寻得。”萧峋摇头,道出他与谢龄的请求,“可否让我们……送他一程?”

僧人笑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请随我来。”

*

夜幕垂于西境,夜风起于荒野,四面飞黄沙,其声如闻鬼哭。

余山伯背着斗笠,左手提剑,右手提溜着一头中阶魔物,满身血气腥气,喘着粗气朝这片黄沙上唯一的房屋奔跑。

房屋是间废弃的客栈,大门倒了半扇,窗户椅凳上结满蛛网,但点了灯,灯旁立有一人。

这人以桃枝做簪,发间站着只乌鸦,身上的幻色大袖衫映照烛光,墨绿的色泽间泛起幽幽辉芒。

他倚着二楼栏杆,启封一坛陈年酒。这时余山伯走进来,将手里的魔物一丢,也不嫌这里凳子脏,一屁股坐上去,掏出水袋往喉咙里灌水。

一阵咕噜声。

“师父,我可算把这玩意儿给杀死了。”喝完水,余山伯对楼上的人说道,“它是头中阶魔物,而我不过清静上境,你竟真的不出手帮忙。”

余山伯是平湖剑派弟子,被他唤做“师父”的人,乃平湖剑派长老,姓崔名嵬,江湖上有称号,号为听风山鬼。

这山鬼身形颀长,容貌俊朗,若头上没有顶一只漆黑的乌鸦,倒是气质文雅。他未曾理会徒弟的抱怨,自顾自取出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师父,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东华宴那年,魔物都是成群结队而出,最近几年却都是单个出没,也不主动伤人了。但这些玩意儿行踪鬼鬼祟祟,我琢磨着,好像是在找什么。”余山伯歇了一阵,把身上血污清理干净,絮絮叨叨起来。

栏杆旁的崔嵬摇摇头,并非对着余山伯,而是手上这坛酒。酒是陈年老酒,但不是好酒,过于酸涩了。他将它丢到余山伯面前的桌上,施施然下楼:“徒弟,你变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