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谢。”谢风掠摇头。
萧峋将碗递还给谢风掠,就要转身回去继续和谢龄说话,谢风掠眨了下眼,忽然站起来。
“又怎么……?”萧峋余光瞥见他的举动,疑惑地顿住动作。
就在这时,谢风掠抬起右手、猛然抓向萧峋胸膛。
谢风掠的手不知为何变得比刀剑更锋利,一下穿破萧峋胸口上处皮肤,穿进胸膛,捏住心脏。
咚。
萧峋的心脏在谢风掠手中跳了一下。
也是最后一下。
又听一声“咔嚓”,谢风掠手掌收紧,将这颗心脏捏碎。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萧峋瞪大眼,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转瞬后想明白某些关节,嗤笑了声:“原来是你。”
谢风掠撩起眼皮,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赫然变做了金黄色。
萧峋周身淡得几乎要寻不见的黑雾在这一刻变浓,苍白的脸色泛起黑灰,银发也枯败下去,再无光泽。
在他脚下,地面同样被黑色一寸寸吞没,阴森寒冷的气息如同潮水,漫过道殿,漫过鹤峰,漫向整个宗门、整座山、整片陆地。
当啷!
谢龄持剑劈向谢风掠的手臂,碰撞出刺耳酸牙的响声。
——谢风掠手臂上金芒流转,皮肤隆起成一片又一片翕动着的龙鳞。他竟龙化了。
萧峋瞥了眼插进胸膛、捏碎了他心脏的手,轻声道:“看来你和本体之间没有联系。”
言语之间,萧峋五指成爪,抓起一团森寒浊气,拍向谢风掠胸前的伤口。
他龙化的部位只有手臂,加之伤口未愈合,血肉暴露在外,即使有意抵挡,也受到了浊气侵蚀。
谢风掠眼瞳收缩,眉紧紧拧起,神情痛苦狰狞。
这时谢龄将崔嵬从神启者身上提出的毒倒到剑上,再度向谢风掠出剑。
这一剑是刺,剑尖从某一片龙鳞下方穿过,刺进根部的肉里,直撞上骨头。俄顷间剑气迸发,砰的一声炸断这条手臂。
“啊!”谢风掠惨叫后退,表情更加扭曲,他意识到局势并非太利于自己,顾不得再对萧峋下死手,飞身窜向殿外。
谢龄提步欲追,脚步却迈得犹豫。
萧峋封住胸前几处大穴,声音沙哑地说:“先杀死他。”
“你给我撑住。”谢龄瞪着眼看向他,咬字极用力。
谢龄握紧长剑,足尖一点掠至殿外。
漫山遍野都化作阴墟,草木山石枯败腐朽,谢风掠赤着上身穿行其间,身形尤为清晰。
谢龄学着萧峋先前的方法,聚了一团分不清是怨气还是魔气的幽冷之气到手中。同时道殿的阵法起了变化,变成了一座困阵。
谢龄故意放慢速度,在谢风掠接连两次转回同一个地方、四下环顾生出不耐烦情绪时,突然发力、闪向他身侧。
谢龄剑提在右手,自下而上挑向谢风掠脖颈。谢风掠侧身避让,而在此时,谢龄抬起左手,对着他递至自己身前来的那一侧胸膛拍出一掌。
那正是萧峋用浊气侵蚀过的地方。谢龄掌心里同样有一团昏黑的浊气,同样打向那条伤口。
“嗬……”谢风掠喉咙里发出低吼。
谢龄冷冷注视他金黄色的眼睛,手中剑再起。
满山黑风,有人来到道殿外,却被阵法拦下。谢龄无暇顾及这一点,萧峋艰难地将自己挪到罗汉榻上后,手指动了动,为这位访客“开门”。
来者是古松,面无表情从浊气里穿过,径直来到萧峋面前。他的目光扫过萧峋胸膛上的断手,抬起右手捏诀结印,食指点向萧峋眉心。
若这世上真有奇迹,大抵便是眼前的画面。
谢风掠的断手从萧峋身上脱落,他胸膛间的血窟窿以堪称诡异的速度愈合,脸色由灰黑转回了泛着青的白,眼神重新有了光彩。
这就像是给一幅黑白水墨上了色,不仅是萧峋,连他置身的道殿、道殿所在的山峰都恢复了颜色,荒枝抖落浅雪抽出新芽,石上枯苔焕发绿意,繁星照夜,弦月垂野。
浊气如退潮,迅速又无声地离去了,而山风漫过山岗,春回之夜。
咚。
萧峋胸膛中传出心音。
他神情既惊讶又无语,数度启唇数度闭上,最后道出一句:“你又动了禁术。”
古松瞥了这人一眼,没有收回手指、停下动作。萧峋正在恢复,但他的面容和身体却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你本还有几年可活,现在却立马就要死了。”萧峋扯了下唇,“可就算你牺牲了自己,也只能换来寥寥数日的安宁。”
“我只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古松神情冷漠,语气平静不带感情。
“如果接下来的事我也做不到,你的牺牲岂不就白费了?”萧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