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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拒绝加班(97)

这一次,谢龄和古松并肩而行,依然是慢条斯理的步调。

火锅店开在街口,还不到用晚饭的时候,店里甚是冷清。

谢龄走进店中,伙计还在那个角落里打瞌睡,听得掌柜的吆喝了声“二位客官里边儿请”,他猛一下窜了起来,把布巾往肩膀上一搭,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到门口迎客。

谢龄看见这一幕,想笑又不能笑,绷着脸压着语气,问他要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点的是鸳鸯锅。

店伙计呈上菜单,古松扫了一眼、递给谢龄,让他来点。

这又让谢龄犯起难。他没同古松吃过饭,摸不准这人喜欢什么忌口什么,又不便问,只好让店伙计将新鲜的菜都端一份上来。

手笔极大,令店伙计喜笑颜开,麻利通知完后厨,给两人端上茶水,并送来一盘油酥黄豆。

刚吃完一碗酒酿的谢龄并不口渴,没碰那杯茶,但在吃还是不吃这盘黄豆之间颇为纠结。身为一条咸鱼,他是极热爱油炸食品的,可显而易见,古松没有对这道“前菜”动手的意思。

表面人设和实际需求不匹配真是件难过的事。谢龄默然一叹,艰难地做出决定,把背靠向后面,手拢进衣袖中,扭头不再看这盘豆子,孰料视线这样一偏,竟寻得了一道美丽风景。

透过身侧的窗户能看到小镇外的河流。它像一条明亮的缎带,被人随手甩开在山与谷中,柔韧飘逸,美得无声而洒脱。

谢龄暗自惊叹,细细观赏起来,而坐在他对面椅中的人,眸光一番游转,停在他身上。

两人一者赏景,一者看赏景的人,对坐无话。

店里的伙计陆陆续续上菜,中途端来一口铜锅。

是锅中锅,红油鲜亮,漂浮着一个又一个长长的辣椒,中间的清锅却是小得可怜,才碗口大,盛熬成浓稠乳白色的猪骨汤。

谢龄注意到某个细节,把视线转回来。

人生在世二十几年,他虽不会做菜,但对吃相当精通。鸭血得冷锅下,会更为嫩滑,可这家店显然没意识到这点,伙计放下锅就走,谢龄不得不自己动手,那碗鸭血倒进红锅中。

谢龄左手挽袖,右手拿碗、翻转起落。古松目光随之而动,恍惚之间,思绪飘到远处。

旧年的记忆不曾模糊,他上一次吃这种叫做火锅的东西,还是在刚拜入宗门的时候。

那一年,谢龄和他同时通过入门试炼,同时被人间道的白鹤真人收为徒,所相差的,不过是弟子大会上,白鹤真人提到姓名的先后。

白鹤真人先说的是谢龄的名字,说完将两个少年提溜回鹤峰,但直到带他们认识了大师兄、让大师兄领着这两人熟悉宗门环境和事务,都不曾提到谁为师兄谁做师弟,大有按照先前喊道的名字顺序定辈分的意思。

彼时年少,气盛且骄傲,古松不愿随随便便成为别人的师弟,整个人从内到外透出不服。大师兄见了便笑,说不如你俩打一架,谁输了谁做师兄。

这话多是玩笑之言,可话音一落,两个少年便打了起来。

都是同一个年纪的少年,谢龄如何看不出古松心中所想?他又何尝愿意突然就矮了别人一头?两人谁都不想输,更借着这由头要分入门试炼中没有分出胜负,出拳抬腿无甚章法,打得胡乱又认真,鼻青脸还肿。

这一架打了挺久,最终,古松以微弱的优势取胜。

谢龄坐去一棵树下,冲古松翻了个白眼,并给了一声冷哼。

休息完,两人各自去到自己的寝屋,整个下午都不曾搭理过对方。

大师兄见此情形,傍晚时候把这两人从屋中敲出来,一左一右拎,拎到山下的小镇中,拎着他们走进一家火锅店。

他们被摁到同一张凳子上坐好。大师兄点菜、煮菜,两个少年负责吃。他们吃了很久,从日光流溢到星河夜幕。

但从那之后,古松便是谢龄师兄了。

“师兄。”

一个熟悉的嗓音轻唤着他。

“师兄——”

那人缓慢拖长了语调。

古松骤然回神,目光一闪,从虚无落定到实处。

定眼一瞧,菜似乎上齐了,猪牛鱼肉,毛肚鸭肠黄喉,整张桌摆满都不够,还得在旁侧添个架子。铜锅里汤水正沸,汩汩冒泡,雾气不断从锅面升腾起来,隔在两人之间,将视线模糊。

连谢龄的眉眼似乎都被氤氲上了水色。

“师兄,我给你烫了毛肚,凉了就不好吃了。”谢龄下颌一扬,对古松说道。

古松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前,那扁口的蘸料碟中,除了这人说的毛肚,还有血旺、牛肉、鱼片等物。

清黑的眼眸缓慢一眨,古松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