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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童话(41)

她的哭声掩盖在大家的低啜中, 并没有多特别, 这才让她能放肆让自己哭出来。

那一年, 卡拉OK才开始在森城流行没多久,因为卡拉OK价格昂贵,所以很多公园、广场, 都引进了一种卡拉OK机, 只需要两块钱就可以放声高歌一曲, 解一解卡拉OK的馋。

季时禹唱歌并没有多好, 却偏要浪费钱,在广场众人围观的情况下, 点了一首《喜欢你》。

副歌只有两次, 每每唱到“喜欢你”, 他一定要牵着池怀音的手,哪怕他并不擅长歌唱,依然每个字都唱得真挚。

那时候他们曾经那么好过。

可是他们都忽略了,《喜欢你》这首歌不似名字那么甜蜜。

那句深情的“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之后,是“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像昨天,你共我……”

也许当初就是有预兆的吧。

1993年5月10日,冶金物理化学系所有研究生的毕业答辩都完成了,只等着毕业的众人都一身轻松。

季时禹和池怀音的分配结果也下来了,因为优异的成绩,都分到了森城有色金属研究院,是北都总院的直属单位,国家编制。

答辩完那天,季时禹和池怀音一起去戏院看电影,看完电影一路散步回家,路过一家照相馆,正在拉铁闸门,季时禹突然说:“我们好像从来没有拍过合影,拍一张纪念一下吧。”

那天照相馆的最后一对客人,便是他们。

照相馆里除了单色幕布,有图的就是故宫、长城之类的,在照相馆老板的极力推荐之下,两人选择了故宫为背景。老板看池怀音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衬衫,便拿来一盆浅紫色的假花放在一旁的桌上。

季时禹和池怀音,并排坐着,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傻乎乎的,笑得眼睛都要没有了。

“一、二、三、咔嚓、”

……

相片十天后才能拿,两个人都有些期待照片的效果。

季时禹说他一定照得很帅,把池怀音比得黯然失色,话语间得意洋洋,幼稚得像个小孩。

到了池怀音宿舍楼下,季时禹依依不舍,抱着她许久才放开手。

季时禹和往常一样,送完池怀音,便回了自己的宿舍。

刚走到楼下,面前突然就冲出一个男的,个子虽然没有季时禹高大,但是气势汹汹,倒也把他吓了一跳。

季时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钟笙和她爱人杨园。

季时禹对于这对不速之客的到来有些惊愕,皱着眉问:“你们找我有事?”

钟笙的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被扯得歪七扭八,脸上青紫一片,整个人精神恍惚站在杨园身后,看得季时禹有些触目惊心。

杨园紧抓着钟笙的手腕,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指着季时禹的鼻尖。

“你们不是有过一段吗?是不是都挺遗憾的?老子现在成全你们!”

说着,把钟笙往季时禹身上一甩,季时禹下意识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钟笙。

他的手不过刚碰到钟笙,杨园就和疯了一样,双眼血红,上来就是一拳要打在季时禹脸上,他头一偏,那一拳打在了季时禹的锁骨上,力道之大,简直要把他骨头都打碎了。

三个人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围观。

一栋楼的男生和路过的男男女女几乎都停了下来。

杨园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婊子,你是不是想着他,老子现在就让你看他看够!看看老子怎么把他打死!”

说着,他又要上来打季时禹,被钟笙一把抱住。

钟笙像一只濒死的母兽,跳到杨园身上,像要食人血肉一样,凶狠地咬在杨园肩背之上。

杨园吃痛,一把甩开钟笙,转头就抓住钟笙的头发,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是“啪啪啪”几巴掌打在钟笙的脸上。钟笙鼻腔里立刻就见了血。

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老子娶你回家,你怎么回报老子的?你结婚前就乱搞,是不是和这姓季的?臭不要脸的破鞋,老子对你不好?还是我们全家对你差了?你还要偷人??要不是我兄弟告诉我,你跑学校里找这姓季的,老子绿帽子是不是就戴实了?臭婊子!婊子!”

钟笙如同本能一般痛苦地否认:“我没有!”

“还要骗我?!”杨园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在众人面前羞辱钟笙:“血都没流的女人!还骗我说是第一次。婚前就乱搞,老子没有怪你,给你安排工作,给你买最好的,用最好的,你怎么回报我?你偷人!”

许是吵过太多次,也挨过太多次打,钟笙已经不愿意再解释什么,只是睁着一双死灰一般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跟你之前,没有别的男人,信不信随你。”

说着,抱歉而绝望地看向季时禹:“我和季时禹没有任何私情,他有女朋友,也要结婚了,你要还有人性,就不要打扰别人。”

……

污言秽语之下,杨园说着又要对钟笙下毒手。那不是一个男人对待妻子的样子,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季时禹终于看不下去,伸手去拦。

“她是你爱人,嫁给你不是让你随便打的!”

中国人从不缺正义感,可是中国也有一句没有道理却被众人默默遵守的老话,“夫妻家事不要管”。即便知道打女人不对,可是大家也都没有上前去伸出援手。

季时禹不愿意再和钟笙有什么牵扯,可是此情此景,他若不管,杨园手重,再打下去,钟笙就危险了。

他大力抓住杨园打人的右手,杨园反应极快,左手一拳就挥了过来,打在季时禹的脸上,季时禹左眼一花,半天才缓过来。杨园还要挥第二拳,季时禹头一偏,躲了过去。

季时禹越是要制服杨园,杨园的情绪就越激动。

手脚并用,要和季时禹拼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听到消息的赵一洋几乎是闪电一般的速度从宿舍跑下来,连鞋都没穿。陆浔拎着赵一洋的鞋,也跟在赵一洋身后往下冲。

赵一洋挤入人群的时候,正看到杨园对着季时禹的身上招呼了两拳,一直隐忍着没发作的季时禹终于火了。

血脉喷张,青筋暴起的拳头终于举了起来。

赵一洋太知道季时禹打架的能力,别说杨园比他瘦小,就是杨园和北方人一样高大,也不一定是季时禹的对手。

他两步上去,抓住季时禹举起拳头的手,语气急切极了。

“不行,季时禹,你冷静点!”他摇着头,几乎祈求的语气:“池怀音要是知道了,她一定会伤心死的,你是她的男朋友,你为了钟笙打架,你要她怎么想?”

季时禹已经失去理智,被打了好几拳,怒气已经从脚底冲上头顶。

“放手。”

“别人夫妻的事,你不要管了!你和钟笙早就没关系了!”

“放手!”

季时禹用力甩开赵一洋的那一刻,他低沉的声音从齿缝中溢出:“就是街上的陌生女人挨打,是个男人也没办法袖手旁观!”

……

池怀音刚换上拖鞋,还没坐下,宿舍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池怀音的宿舍门猛地被人推开,来人火急火燎地说:“池怀音,不好了!你男朋友在楼下和人打起来了!”

……

池怀音想都不想就冲下了楼,脚上的拖鞋不跟脚,一只跑掉了她也顾不得捡。

五月的森城已经入夏,烈日灼人,空气滞闷。

池怀音疯了一样赶到的时候,围观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

有个别她们一栋楼的女孩,曾见过季时禹送池怀音,见她到来,都开始你传我,我传她地议论。大家默默为她让出了一条道。

她一抬头,就看到扭打成一团的季时禹和杨园。

一旁披头散发的钟笙一直试图抓住杨园,有时候抓不住,就凑过去替季时禹挨拳头,那画面,像一根针一样,扎得池怀音眼中要冒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