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有家客栈(32)

作者: 矛木雨山 阅读记录

水浅浅一层恰好淹没过鱼脊。鱼在水中缓了好一会才开始摆动鱼鳍缓缓向远方游去;

“再见了,小黑!”三娃子喘着粗气挥手告别。

“再见了,三娃子。”脑海中的童音回应着,一张眼的功夫小黑鱼消失在了河道中,一个涟漪都没留下。

三娃子看着小黑鱼消失的地方,默默念到:“再见了,朋友。”

烈日当空,碧空如洗,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三娃子第一次觉得天空明媚的可爱。烈阳将他这两天心中对小黑鱼的内疚与不安一起蒸去。

“三娃子!鱼呢!”父亲的声音在身后炸开了锅。

回头就看到父亲阴沉着脸站在一群村民前头,风雨欲来。

“放,放了。”三娃子的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你再说一遍!”父亲走到三娃子面前。

“放,放,放,了。”三娃子小声重复了一边。

“天杀的小祖宗,他把鱼放了。”

“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这干起事情来一点数都没有,家里怎么管的。”

“作孽,秋收坑定黄了。”村民的窃窃私语交织成网。每一个人都用不善的目光盯着三娃子。三娃子看着一下子慌了神。

“我,我。啪!”一个清脆的巴掌之后,三娃子左半边脸肿的和馒头一样高。三娃子懵了一会儿哇的哭出了声。

“小黑鱼他是我朋友,呜呜,他这么可怜。”

“啪!”父亲宽大的掌落到了背上,又是一片火辣辣的痛。

“呜呜,又不会下雨,晒它又不会下雨。”三娃子哭的更凶了。

“啪!”

“呜呜呜龙王都走了!我不放它也不会下雨!”

“狡辩!”

“自作主张!”

“胡言乱语!”

父亲的怒喝伴着更严厉的教训。这一回,一边的村民谁都没有说话,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受着父亲的惩罚。

“啪!啪!啪!”

三娃子哭着向后退去,一个不小心就摔下了河。水浅,人掉河里和掉地上没什么分别,三娃子以后仰式入的水,头咚的一下嗑在石头上。一股血在水中荡开了花,三娃子觉得天旋地转。

“哎呦,老林头,赶紧把孩子捞上来啊!掉下去了!”

“快快快!下去下去!”

“好像头撞石头上了!”

所有的混乱的声音和景象都模糊了,眼前一黑,三娃子昏了过去。

五天后。村口空地,集会。

集会放在傍晚。血红的残阳,不退的热度,一棵秃顶的樟树,树下站着一群人。

树的影子叠着人的影子,窒息般凝重的气氛裹上着一群人。村长和孙老头站在大家面前,没有再说一句话。

大家的眼睛失去了神采,蒙上一层低落的灰色。之前村长宣布搬村的决定,抽干了大家所有生活的希望。

搬搬到哪里去,这个小村落是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安生之所,寄托了太多的情感和牵挂。

再说这年头,流年不利,盗寇四起,战火连绵,很难找到一块像样的地安生立命,也很难有人愿意长时间收留大大小小一家子的人,这时候失去村庄,失去田地,也就是给大家下半辈子指了一条名为苦难的路,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没有人想留下来,因为留下来是条死路。刚回村的孙老头一下子老了10岁,头发花白,弯腰驼背,没人有心情再去询问他这三天经历了什么了,他只带回来一个消息,“龙王已死,陈家村至少三年无雨”。这就够了,无需多言,浇灭一村子人的希望。

没有议论,没有质疑,大家很有默契的离场回家,安静的像是参加完一场葬礼,一场埋葬这个村子的葬礼。

“孙先生。”

颤巍巍走了两步的孙老头停住了脚步,“何事?”

“请您去我家看一下三娃子。”陈父的话音充满恳求。

“唉,走吧。”孙老头和陈父一同离去。

三娃子躺在床上,瘦了一大圈,面色苍白,呼吸微浅,额头上还有一块形成不久的血痂。

一旁的陈母用家里所剩不多的水擦着三娃子滚烫的脸,边擦边流泪。

“怎么会病的这么严重?”孙老头干枯的手搭上了三娃子的手腕,手下的皮肤失去了这个年龄该有的鲜活,冰凉一片,脉象也细弱游丝,几乎就要摸不到了,唉,可谓命不久矣啊。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这么严厉的责罚他,害他摔入水,害他着凉受惊,害他高烧不止,唉!”

这个平日威严的父亲懊恼不已,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当初请大夫来看说是普通风寒发热,一帖药退烧,可是谁知整整五天高烧不褪,水米不进,今天早上大夫刚来看过,连连摇头,竟然叫我们准备后事,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才来找您,落水那天就发生了一件事,就是他把鱼放了,那鱼是不是有什么妖邪?孙先生可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