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30)
她很懂事、很懂事。
郁青将吵吵的尸体捡回家,放在笼子里,试图假装它只是装死,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可是它没有醒过来。
姨妈走过来,发现了。
其实她知道她偷偷养仓鼠这事,对她说道:“埋了吧,不然放臭了。”
郁青还是耐心地等,半夜起来看它。
轻轻拍打它的身体。
用花露水刺激它。
给它食物。
给它糖水
给它热水袋。
给它一点动静和音乐。
它一动不动。
用撕碎的卫生纸放在它鼻腔,检测不到呼吸。
摸着没有心跳。
后来用体温计测量它的体温。
是冷的。
是真的死了。
郁青隔日清晨将它埋在花园里,蹲在那朵花枝面前良久。
第一次恨一个人。
照理来说,她不是会恨喻劲的类型。
她习惯体谅别人,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次的确是她先把仓鼠放出来的锅,喻劲的反应是正常的。
可是她就是想恨一个人,无所顾忌地恨一个人。
恨不了亲人,就只能恨陌生人。
恨那个初见面时眼神高高在上的同龄人。
郁青阖下双眼,盯着自己黑色细皮带前伸出五颗脚趾。
黑凉鞋掩映下,皮肤很白,也没有涂指甲油。
观察自己的手指,也是没有劳作过的手。
姨妈的手就是粗糙的。
冬天冻到皲裂。
如果没有喻家,她大概不会有现在这样余裕而平静的人生。
学历、工作、乃至可以租宽敞的房子,有积蓄,不用打工和出来奔波,都是喻家给她的。
拿出身边包包里的手机,微信有个好友通知。
申请人:完美舒畅按摩店小刘。
郁青选择通过。
小刘:你好。我是刚刚替你按摩的人,你说可以借钱给我是真的吗?
郁青:是真的。
小刘:没有别的要求吗?
郁青:要写欠条。
小刘:欠条当然是要写的。还有其他吗?
郁青:暂时没有。
小刘:你不怕我拿了你的钱逃走?
郁青:我会找店长以及报警。
小刘:利息呢?
郁青:一年内不用利息,超过一年就按年利率3%来算。
小刘:真的没有其他附加条款,譬如需要我举着身份证拍照之类?
郁青:我还没想过这种要求。
小刘:抱歉,我不是怀疑你,但现在骗子太多了。我有点担心。
郁青:能理解。
隔了三分钟,对方才又发来消息。
小刘: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去找你。借贷产品利率的确有点高,我也不是没想过找同事和亲戚朋友借。不过没什么亲戚,同事也没有余钱。
郁青:现在就有。
小刘:我现在没时间,待会儿有预约的客户要来。我下班后去找你可以吗?
郁青:没事。你几点下班,我去找你。
小刘:我下午五点半休息。晚上七点会继续上班。
郁青:嗯。六点左右我去找你。
小刘:好的。谢谢。
过不久,她又发来一条消息。
小刘:真的谢谢。
郁青抬起头看树叶边缘有轻微枯黄的落叶,像是梧桐。
杨树是苗条的伞状,槐树会结出槐花。只有梧桐会有这样大的,透出日光的叶子。
相比于很多人,她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不是吗?
四点半,喻劲打她电话,开门见山:“你在哪?”
“有什么事?”
“带你吃饭。”
“不用了。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他重新反问回来。
“等一个小姑娘。”
“为什么?”
“借钱给她。”
喻劲像是笑了下:“公司的,还是外面认识的?远房亲戚?”
“不太熟,不过打了很多次照面。”郁青回答说。
喻劲隔一阵:“你对陌生人那么心软,怎么对我就那么心硬?在哪,我去接你。”
她沉默的瞬息,喻劲说:“这么久了,你要知道,一顿饭并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击退我,也不能降服你。”
郁青报了地址。
不到半个小时喻劲便过来。他在对面马路瞅见郁青,寻了个停车位,穿过人行道,衬衫解开好几颗,大踏步过来。
“大夏天在这里看风景?不嫌热。”
“我体温低,不热。”
“体温低,得未雨绸缪考虑冬天吧?”喻劲松开领带,坐在她旁边,开玩笑,“要不要找个温度高的人?”
喻劲怕热。
幸好今天还算凉爽,在阴处,还有风,这会儿车流也不是很多。喻劲这才想起是周末,没下班高峰期。
只是脱离开空调,不适应。
“什么时候过去?”
“五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