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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想(33)

作者: 狭骨 阅读记录

管家不好再多言,转身去沏了壶茶。

这几年,陆家资金吃紧,债台高筑,免不了和韩家有利益牵扯,曾几何时,老管家就听陆董嘱咐过,韩家的人得罪不起。他心里猜想,这也大概就是为什么,一向睚眦必报,心高气傲的陆董事长,没有再追究酒会上发生的闹剧。

一壶茶凉透,韩凛滴水未动,始终面若寒霜,大有见不到人不走的架势。

管家站在一旁,快要冒出汗来,无奈之下,实话实说,“韩少,不瞒您说,陆董正在海外,刚才打回来一个电话,估计是有要事交代陆少,一时半会儿,应该结束不了。”

韩凛面无异色,看了过来,“袁管家,你不用觉得为难,我只是来找陆延昊问清楚一件事。到整点,他不出来,我就自己上去敲门。”

闻言,管家噤了声。

偌大的客厅寂静片刻,踌躇过后,管家深吸一口气,“韩少,是关于许小少爷的事情吗。”

韩凛并不意外地看了过去,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管家闭了下眼,走过去,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确实是陆董的儿子。”

他看到处变不惊的韩凛,膝盖上的手掌握了起来,微微颤抖,有种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好在陆董早就料想到这一天,和管家提过一嘴。这是他的债,终究要还,管家复述似的,从容地开口,“他是陆董的私生子。”

第43章

四十四年前,许霜铃出生在一个很小很偏的城市,除了一副顶好的皮囊,还有一整个无法摆脱的毒瘤般的家庭。

初入社会实习,才貌出众的许霜铃深受赏识,被提拔参与一场商会的组织。谁想,当场和前来出差的,最鼎鼎有名的人物一见钟情。

学习生活上,许霜铃聪明得过了头,感情上,却愚钝纯粹到了极致。她深爱这个男人,只因他会为自己加热加班的便当,看到她手上腿上的伤痕,不会追问原因,却会立刻买来碘酒和药膏替她处理。

苦了太久的人,一点甜就满足了。

不过一周,她彻底沦陷。她太想离开这个原生的沼泽了,迫不及待去抓住一根浮木,哪怕是荆棘,或是跳进了另一片深渊。

把从小到大攒的钱,奖学金,还有实习工资全部打到父母卡上,大学还没毕业的许霜铃,跟着这个比她年长快十岁的男人,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沿海城市。

周围的人都在说,男的垂涎美色,女的贪图钱财,没有人会相信,对于这个男人,许霜铃所知道的一切,只有名字与头衔。

春光无限,好景不长,第二年,许霜铃总算清楚了这个男人有多么恢宏的背景。

事发有因,他要结婚了,和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士。

他讲这句话的时候和平时的闲谈别无二致,却给许霜铃一种,他仅仅是在通知她的感觉。他说他们的关系不会变,如果她觉得委屈,他可以把许霜铃的名字写在这栋市区的公寓上。他把好话都说了,像他是占理的一方,沉默不语的许霜铃在无理取闹。

那一刻,许霜铃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对自己很好,好到无可挑剔,好让她忘记所有的不好,也忘记他从来没说过他爱她。

许霜铃突然醍醐灌顶,这么大,这么好一个世界,她只被一颗糖就骗走了。

她静静地听男人说完所有丰厚的条件,那些她拼死一辈子,也获得不了的物质,最后只说,我要分手。

她像一株渺小却柔韧的水草,整整两个月,男人没有拗过她。

她和男人说她会离开这里,实际上,亲生父母早就巴不得似的和她断了联系。男人结婚的那天,满城风雨,铺天盖地的昭告,也是同一天,同城的破旧出租屋里,许霜铃扶着锈迹斑驳的厕所玻璃干呕,呆呆地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线。

待产的时候,她才想起来给这个孩子取名字。她翻了很多古书,诗经,最后决定,不给予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志存高远的寄托,她只要他健康平安,过很简单,很平淡的一生。

那是个夏日,蝉声如鸣,眯眼看向窗外梧桐树漏出的阳光,许霜铃决定就叫他许知了。

她发誓,她要把她这辈子得到过的,没得到过的,所有的爱,包括生命,全数给予这个叫做许知了的孩子。

一个人养育一个孩子,不是不艰难。

一个女人养育一个带着秘密出生的男孩子,更为艰难。

她没有一纸文凭,好在美丽,聪明,认真,勤奋,职场上不是没有风光过,更不是没有遭受过陷阱与阴谋。她可以流着血,背后刺满了箭,但她永远把最阳光的一面,展现给和她相依为命的儿子,照亮许知了笑起来的小酒窝,和他们生活中所有阴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