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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做题家(66)

他解开表带递过来。

王子舟扭头一把抢过,咚咚咚地跑了。

怎么会这样?!王子舟回到图书室,脸上的温度都没能降下来——太可怕了,是激素的错!在人家最虚弱的时候,我趁虚而入了,快把我抓走吧!可她转念一想,他後来也吻我了,那辛德瑞拉也该抓走!这种倒打一耙式的推卸责任,让王子舟心里负担掉落了一大半。

非要抓的话,得把我们俩都抓走。

非要审判的话,得把我们关在一块审判。

大郎不笑二郎,我们一路货色,曼云说得好!靠这种荒唐的自欺念头支撑着,王子舟找到了她要的资料,甚至回研究室坐到了傍晚,还写了两页纸的论文,最後跑去生协食堂吃了晚饭,在夜色降临的时候骑车回到了公寓。

到家洗完澡,她才回过神来复盘今日这场决斗。突然吗?很突然,也不算突然,毕竟她预谋这场决斗已久,本来就想今天找机会和陈坞摊牌,谁能想到他恰好就把车停在研究科图书馆附近呢?对,还有那个铜铃上的塑料袋——

王子舟仔细一想,那个塑料袋才是罪魁祸首。

和伊甸园里的蛇一样可恶。

是它叫我吃苹果的。

但指责它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我禁不住诱惑,我活该被赶出伊甸园。

王子舟换了衣服在工作桌前坐下来,智慧手表已经充好电了。她移开磁吸充电头,拿过来往手腕上戴,忽然就闻到了奇怪的柑橘气味。我完了,我不仅幻听,还幻嗅了!她吓得把智慧手表撂到一旁,开启了手机上的手表应用,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心率记录,找到那个专属于楼梯间的时间段——

这是我盗取来的,辛德瑞拉的心率。

真是澎湃啊。

她沉醉地看了一会。

这就是证据,如果审判我,我就把它汇出来当呈堂证供。王子舟忽然踏实了一点,想着时间还早,要不然再做一会译稿。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她一开电脑,就率先点进了那个线上共享文件。

这是我们共有的房间。

我写点什么吧?

她思索着,忽然就看到文件内游标闪烁。王子舟吓了一跳,游标後面立刻跳出来一个“我”字,王子舟张了张嘴,眼疾手快地按下了delete键,把那个冒出来的“我”字删掉了,她飞快地打了个“你”字,本来想继续打下去,结果对方把她打的那个“你”字也给删掉了——

嘿!?

王子舟的战斗欲瞬间烧起来了。

我就不让你打,我要说我的。

可对面好像也想说话,胆大包天的谏臣在删她输进去的字。

怎么回事?这么大的空地,没别的地方可以打字了吗?非要霸着这一行?

于是一个打“我”,一个打“你”,一个删了又打“你”,一个删了又打“我”

………简直一反常态,不讲道理,没完没了。

兴头上的脑子宛若一团浆糊。

王子舟出现了幻觉。

我们简直是在这个共享文件里,交缠、扭打、厮杀,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删我的,我删你的,最後萤幕上留下来的只有两个字——

“我们。”

带着句号,像休战符。

已经分不清这两个字和这个标点到底是谁打出来的,不重要了。

什么都不必说了,王子舟知道,我的辛德瑞拉,如今平安无事地躺在柔软的海绵垫上,并且感受到了我。这个时刻,她已懒得去琢磨他到底是怎么纠结的,又纠结了多久,反正——

我不用被抓走了,我们都不会被抓走了。

因为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是——

我们。

王子舟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

她睡前好像还给陈坞发了晚安,确切地说是互相发了晚安,带着一种“这个聊天框以後可能会变得很热闹”的预期,她醒来时发现枕头上居然有口水渍。

我怎么还流口水?!

王子舟吓得换掉了枕套,然後洗漱喝水,换衣服下楼跑步。下过暴雨之後的天格外晴朗,明明还是清早,蓝得宛若午後。她拉伸完身体,跑出巷子,就看到陈坞站在那里。

什么话也没说。

但王子舟感受到了一种憋笑的心情。

我在强忍着那种叫喜悦的东西。

“你怎么也早上跑步了?”她说。

“你发讯息叫我来的。”他说。

“是哎!”王子舟恍然大悟,“是我叫你来的,那你就来了吗?”

“嗯,答应的事。”

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憋笑。

天气真晴朗,是吧?今天跑步我连降噪耳机也没戴,好巧,你也没戴。

“你平时跑到哪里?”陈坞问。

“学校医院西病栋那边。”王子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