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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做题家(86)

为什么要他留下来呢?王子舟想,暴风雨过後的孤岛,平静得如同一望无际的荒原,只剩下一点寂寥和潮湿的风,正适合与另一座孤岛互诉衷肠。

哪怕不说话,只是相依偎也不错。

被情绪的暴风雨扫荡过的孤岛,疲惫非常。

王子舟说:“我好困,现在就想睡觉。”

她要赖一样爬上了床,坐在床上把手伸给陈坞:“你也上来。”

八十公分的小床,明明拆下来就可以变成一米六的双人床,她非不干,也不告诉对方这种可能性——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搬来搬去太麻烦,还要重新铺床单;另一方面,她想离他更近些,哪怕床小局促,伸展不开。

我非要折磨折磨我们,恶魔想。

刺蝟犹犹豫豫。

恶魔知道刺蝟有洁癖,不换上居家的乾净衣服,别说床了,连椅子都不会随便坐的,于是她说:“没关系,我也没换睡衣,可以直接坐到床上来!”

她伸出去的手在半空晃荡。

刺蝟抓住了她的手。

他坐到那张床上,问她:“你喜欢侧哪边睡?”

“右边!”王子舟说。

“那你睡外面吧。”他说。

“那你呢?”

“侧左。”

“你不会骗我的吧?”

“真的。”

于是正好面对面躺下来。

孤岛碰到了一起,在八十公分的小床上。

真是狭窄,都不好翻动身体。王子舟想调整一下睡姿,一抬头忽然“嘶”了一声,陈坞居然一愕:“怎么了?”

“你压到我头发了。”

“啊?”

闷声笑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笑的,反正最後都笑了。

王子舟笑得发抖,她把头整个埋进了他的颈窝,带着笑意闷闷地承诺:“我什么也不会干的!”

“可是很痒,你的鼻息.”

王子舟仰头看他一眼,继续笑,最後稍稍後撤一些,说:“好啦,我真的太困了,晚安。”

内心充满渴求,但又无比平静,也许是因为双手已经拥住的实感吧,她难得睡了个没有梦的觉,哪怕屋子里灯没关,哪怕床狭窄到无法翻身,哪怕醒来时胳膊简直麻了。

晨光一如既往热烈,陈坞的手搭在她後背,她稍稍仰头就可以看见对方的睡颜——睫毛蛮长的嘛,让我来偷一根。

恶魔伸出罪恶的手,还没探抵目的地,刺蝟忽然说:“我要假装睡着吗?”

“啊?”恶魔吓得坐起来,“你什么时候醒的,是不是又头痛了?”

“没有痛,睡够了就醒了。”他也坐起来,回 头看一眼背後的窗户,真是好天气,你今天要做甚么?”

“去研究室,早上有个组会。”

“我也要去研究室。”

“今天还跑步吗?还是.”

“你是不是不想跑?”

“对.睡得肩酸背痛,你呢?”

陈坞也点点头。

“我对不起你,这个床——“恶魔跳下床,老实交代,“其实可以拆开的。”

“猜到了。刺蝟说。

“那你还假装不知道!”

刺蝟无辜地敞开怀抱,恶魔没经受住诱惑,扑上去,就这么安静地在晨光里拥抱了一会。

“真奇妙。”他说。

“真奇妙。”她也说。

我们好像打破了彼此城堡的围墙,现在共筑了一条新的护城河。

“几点了?”王子舟忽然问。

八点了。

“八点了?!”她惊道,“手机闹钟怎么没响?”

“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充电?”

“是呀!”王子舟走到工作桌前,轻触萤幕,果然毫无反应,她迅速给手机充上电,又问陈坞,“要不要充电?我有多余的线!”

陈坞把手机递给她,问她吃什么。

“你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吧,实在不行去学校吃。

有鸡蛋,还有半颗卷心菜。

他扭头看正在拿衣服的王子舟:“有面粉吗?”

王子舟说:“有,在上面吊柜里。”她抱着衣服挤进浴室,探头说:“你要做卷心菜饼吗?”

他回头说:“嗯。”

她说:“那我先洗澡啦,你做好了再洗漱吧。”

“好。”陈坞应道。

浴室里响起水声,厨房也响起油烟机的声音,夹在中间的狭窄过道,被两重动静热闹地包围起来。这边卷心菜饼淋上酱汁刚出锅,王子舟也吹乾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了。

她说:“我给你拿了牙刷,蒋剑照来之前我刚好买了一盒新的。”

“嗯,先吃饭吧。”他顺手推了水杯过来,“刚烧的,放了一会温度应该下来了,还是小心烫。”

王子舟捧着水杯慢慢地喝,抬眼瞥他:“你好像一个田螺姑娘。”

陈坞俯身把筷子递给她:“田螺姑娘一会就走了。”

她耍赖:“田螺姑娘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