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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等我三十年(180)+番外

作者: 丁丫 阅读记录

“司马姐,我把文件资料都放这里。等你有空了,我们再约办理手续事宜。”何博文起身,“我舅舅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留在二楼的书房里,包括那本蓝色封皮的速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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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博文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司马秋云一个人。阳光从干净的落地窗前照进来,树的影子长长长长,终于到在日暮时分,蔓延到秋云脚边。

她像个木头人一般,枯坐了一个下午。

这是她曾经央求着梁禾买的别墅,是梁禾买来为她准备的婚房。三十年间,他没有住,也没有卖,兜兜转转一圈,在他去世后,他找到了她,送给了她。

终于物归原主。

秋云的心已经麻木了。她坐了一个下午,想到很多事,想到心很痛很痛。

她站起身来,往二楼走去。

她只去过二楼一次,是三十多年前,她和梁禾第一次来看房的时候。梁禾生病之后为了行动方便,活动都只在一楼,因此她也没去过二楼。

而她现在,要去二楼看看。

听说上面的小露台已经就像他们谈论的那样,是个小小的花园,她幻想他们在上面写生的样子,嘴角泛起苦涩而向往的笑容。经过那面长长的、挂满《金刚经》的白墙时候,她停下来,仰着脖子,一品一品,认认真真地读完一遍。她眼睛酸涩,但是却没有一滴泪水流下来。她大概已经没有流泪这个功能了吧。从今以后,这双眼睛只会笑,不会哭;就像心一样,只会麻木地跳,不会痛了。

她沿着楼梯往上。书房在楼梯间左手边,门空掩着。

她推开了门。

迎面一张墙上,挂了一副巨大的油画。那是一副抽象的景和人——黑色的夜里,一扇明亮的窗,一轮明亮的圆月,月下、窗内,一张破碎又模糊的脸,脸上有晶亮发光的东西,好像少女的眼泪。

右下角有落款:

明月

梁禾于1987岁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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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秋云知道,叫《佛的眼泪》。她还知道,这是梁禾获得的第一个国际金奖,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邱晓云;她更知道,这幅画就是她曾经央求梁禾卖掉,用来买这栋别墅的作品。那个时候,梁禾分明不愿意卖掉,因为这幅画是他为秋云画的第一幅画,还得了奖,对于他们来说有非比寻常的意义。但是最后还是拧不过秋云,卖给了一个外国人,换来了这栋别墅。

可现在,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静静地挂在这栋别墅里?

灵光乍现,秋云忽然明白,这幅画虽为梁禾的成名作,却鲜被人提到,以至于它后来都去向成谜——因为它早已被作者本人回购,悄然无声地挂在这栋别墅里,成为外人不知的秘密。

“啪嗒,啪嗒……”下雨一般,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木地板上。

秋云的眼泪,终于复活,像泉眼一样喷涌而出。

她傻愣愣地看着这幅画,缓缓伸出手,触摸这幅画的质感。三十多年后,她终于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真迹了。那些颜料的颗粒感、笔触扫边的痕迹,都还如此清晰地留在画上,犹如新作,犹如梁禾下午刚刚才画上去。

她痛哭起来,发出喑哑撕裂的哀嚎,像一只哀伤不能自已的小兽。她蜷缩着贴到画上,全然不顾这样是否会损伤画作——好像这样,就还能触摸到梁禾,还能感受到他的余热。这是她的梁禾啊,她哭到不能自已,可又有些怨恨起他来,恨他为什么这样深情。她有那么好吗,何德何能让他这样对她?这漫长三十年,他为何不随便找个人结婚生子,甚至她一眼醒来看到他抱着孙子都可以啊!只要他点头,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为何又选择一个掩人耳目的形婚,为他人做嫁衣,假装自己没有等待,这般自欺欺人又是为何?殊不知,这样的深情,几乎让她无力负荷、无法喘息,让她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傀儡,只在世上苟且偷生。

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天知道她有多努力地在开始新的生活,为了司马峰、为了林少华,她已经拼尽全力了。可今天下午,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小时,就轻易地摧毁了这么多天来她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堡垒。她的世界天崩地裂,溃不成军。

她真的很累,很累了。她每一天都在演戏,都在演一位叫“司马秋云”的人。

可这司马秋云究竟是谁?

她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司马秋云”了。她明明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可是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讲却如此陌生。她不过是去八十年代生活了一年,却好像远远胜过她在21世纪的二十多年。她重新融进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的难度,远远大于她融入那个青山绿水、白衣飘飘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