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寂寞(14)
听见人叫,蒋成眉微皱,站了起来,看着人,“会穿衣服?”
男人显然怕他,不敢说话,盲目点头。
蒋成也不管人真假与否,直接走出卫生间。
随后,他在门外的凳子上坐了半小时,才见门打开。
一个衣着凌乱的男人非常虚弱似的趴在门边,看见床前的年轻人时,他明显哆嗦了一下,干站在门口并不敢动。
等了几分钟,见人不过来,蒋成开口了,“过来。”
听见吩咐,男人才一步一步试探的挪过去,移到床边,见年轻人不怎危险,忙踩下鞋,慌慌张张上床去缩进被窝。
见人如此慌张,蒋成毫不在意,“你什么名字?”
整个身子都缩进被子的人听见问,慢慢探出一只眼,“陈……陈槐……”
“几岁了?”
男人一只手伸出被子,几根手指反复屈伸,脸上一股迷茫,几次屈伸后,一握拳,脸上怯怯的看向蒋成,“三……三十四岁……”
才三十四,看起来却像四十四,或许是一头乱发的缘故。
“哪里人。”
男人仰头思考,这下两只眼睛就都露出来了,很迷惘的眼神,片刻,他摇头,“我……我忘了……”
蒋成倒是仍旧平静,继续问。
“肋骨怎么断的?”
男人听了,手缩进被窝,被面响起几个起伏,许是男人在摸自己胸口。几刻之后,他仍旧摇头,“我……我忘了……”
蒋成不再问了,这之后,到第二天,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几乎天一亮,他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几乎一夜未睡,床上的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睡得很熟。
很奇怪,他那样怕蒋成,前半夜一直偷偷瞥人,看人走了没有,后半夜许是累了,睡得那样的毫无心事,无存担忧。
不过,这熟睡终究是个奢侈,轮不到他一个流浪汉来享受。
把人叫醒去办手续,接近中午,蒋成带着办好出院手续的流浪汉出了医院。
今日天晴,阳光很好。
流浪汉跟在蒋成身后上了公车。
周天的人比周六要多,满公车的人,只不过,两人周围却空出了一个圈。
流浪汉好像也知道人家对他的芥蒂,这时,身边的年轻人反倒不那么可怕了,悄悄的,慢慢的,往人身边缩。
蒋成倒是不怎在意这个,任他去了。
这样相安无事到还有一站时,突然一个东西朝流浪汉飞来——是一颗大白兔奶糖——正好砸在流浪汉头部伤口。
奶糖反弹回空中,往下坠落,停在蒋成脚边。
蒋成抬眼看去,是一个被母亲抱在腿上的小男孩。他平静的收回眼,并不管。
流浪汉也没发声,疼也没喊,只往蒋成身边又靠了一点。
到了警局,正赶上人上班,蒋成率先走进去。
饮水机边站了一个警官,见蒋成进来,出声询问。
“你有什么事?”
只一声,蒋成就听出人来,他直接说出目的。
“人我带来了。”
警官眼瞪大,看着年轻人身后那畏畏缩缩的人,反应过来了,“他?”
蒋成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叠单子递给人,“一共六千。”
警官已经收回惊讶,接过单子,故作一脸严肃,“等我问人几句,再问问医院,查明一下情况是否属实。”
两个小时后,情况已经查明的警官笑了一下。
“年轻人,不错,助人为乐,不过,我有些忙,让其他警官和你谈吧”说着,已经从椅子上起身往外走。
蒋成一直平静的脸终于变了,他脸猛地沉下去,一只长腿伸直,刚好拦住人的路。
随后,在人愤怒的眼神里,他慢慢站了起来,
极高的年轻人,高了警官整整一个头,突然乍泄的狠霸气势,直直盯住人的眼,直把人盯得额头生汗,“警官,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把钱给我,不然,你走不出去。”
警官从那眼神里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个助人为乐的大傻瓜,而是个恶茬。他缓和的笑了,“哎呀,这是干什么,年轻人就是急躁哈哈,又不是不给你,只是让其它警官和你谈谈嘛。”
蒋成没有说话,仍旧看着人。
“好好好”警官算是服了,“这就给你”,他复又坐下,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数了,还差几百,便又忍痛从自己钱包里抽出来几张贴补。
收到信封的蒋成终于收回腿,转身走出警局。
流浪汉从头到尾都在一边坐着,被警官盘问之后,就听着两人的争执,他好像根本不懂得这些,见蒋成走了,还下意识站起来跟着人,直到被后面发觉的警官走上去拉住。
他呆呆呆的站在警局门口,看见年轻人越走越远的高大身影,这时才恍惚明白过来一丝,生出一股力量挣脱,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