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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星行(18)

作者: 晏榕 阅读记录

“挂袋面料为麻,里料为冰蚕丝,嗅有淡芳,内有木瓶三,琉璃瓶二,各木瓶内置丸数十枚,功效分为……琉璃瓶内……”

“另有一银面具,做工精致,十分特殊,似南境匠人所制,雕缠枝纹、卷草纹、蛇纹、虫纹、兽纹,各有亮暗。观其表面,应使用了三至五年。此面具略大于那位姑娘的脸,若为匠人定制,则她不是原主。”

闻人铭食指轻点书案,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神情松散,他转了转脖子,低声问:“没了?”

汇报者低下头去,答:“已无更多发现,请阁主恕罪。”

闻人铭不急不缓道:“那装银面具的袋子,本悬系在小腿上,藏于衣摆之下,显然是主人即为看重的东西,原本她不需要拿出来。可她拿出来了,你以为为何?”

汇报者不发话。

闻人铭语气微叹:“是她故意拿出来给我看的。”

“阁主,得到推测,漓江以南,尤其是六州的异状已持续五年。我阁近两年在南境收效甚微,现有的消息对这一张银面具毫不知情,还请阁主示下。”

闻人铭笑着摇摇头,道:“南境那边现下不急。只是不能大意,能动用的眼睛,都得尽力。”

“是查银面具吗?”

“换一种说法,查南境六州到底在谁的手里。”

仙子,你终是给我指了条路,你说我之死对你百害无一益,可是看见了天枢阁的另一面?天枢阁以为这天下大势尽于眼中,却不知还有人能视天枢阁为天下大势之一。

他不应该在先前几番试探、打量她,对于她这样危险的人,是千万好奇不得的。可是,说来奇怪,自第一次对上她淡而深的眼神,他便想要了解这个人。与人交往、观人言行,本是他常做的事,但若对象是她,他不自觉便会多拿出几分认真。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她与那些贪得无厌的权贵本无甚不同,一样的狐狸做派,一样的处心积虑。可相比之下,她年纪太轻了,也更为冷漠。皇甫令被她表现出的冷傲一叶障目,而她对他并未有隐瞒伪装之心,因此显露过那份主宰者的气势。

他看得透,那是一种“世人如何与我无关”的感觉。

大概手握生杀、主宰兴亡管了,抬眉时总似嘲似悯、冷淡非常。但偶尔低眉时,她的眼神又会露出一缕沉思,于是在那时,所有的气势都归于万物初生的混沌,化为乌有,又如影随形。

她在她的青春岁月里,到底经历什么?

下属领命告退后,院内悄然无人。闻人铭的屋内向来无人侍奉,平日里虽有仆从进出,也有人在后厢时刻待命,但他在日常琐事上向来亲力亲为。揉了揉攒竹,他起身收拾了案上杂乱的书册,以湿布拭手后,步入卧室更衣。

正当他半披着深色素袍,还未将衣服穿好时,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影。

褚阳看着他白色的中衣还露在外面,意识到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然而那正更衣的玉面男子只侧眸看了她一眼,自若地系好衣带,道:“仙子是想起了自己没拿的诊金?”

“阁主,我开的方子可能有问题。”褚阳直言道,“非我毒术不佳,是那毒方写的不清楚,现在只能赶来为阁主解决隐患。既有此纰漏,诊金我也不贪了。”

闻人铭愣了下,却又很快恢复常态,如无事发生一般地转过身来,伸手向一旁坐榻:“那就请仙子复诊吧。”

褚阳刚抬了脚,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零散脚步声,又将脚缩了回去,她看了一眼闻人铭,张了张口——

尚未等她发话,脚步声已到了后院,卧室外有人步履极轻,恭敬问:“阁主,您安寝了吗?”

闻人铭若有所思地看向褚阳,褚阳莫名有些心虚,便岔开眼神,听他答道:“未。何事?”

“方才有人翻墙进了阁内,似是向千机居来。阁主可曾闻什么响动?”

闻人铭用眼神质疑褚阳,作为回复,她神色露出一丝无辜,提起衣摆,露出自己穿着棉袜的脚,又看了看卧室外,表示自己的鞋子放在了外面。

见她这副样子,他喉中溢出一声低笑,回了外面的人:“她是来找我的,现下在我这儿,你们不必寻了。”

“是。”

褚阳听到外面的人走了,便坐下来,闻人铭在旁倚坐,挽袖伸手,手指修长,肌骨匀称。褚阳默了一小会儿,将两指搭在上面,片刻后收回。

褚阳如是道:“竟只是药性过猛。”

闻人铭也不急,问:“有何后果?”

“大概会让你几晚上难以入眠吧,时不时还会有眩晕心慌之感。”她见闻人铭从方才一直镇定自若,心下一转,道,“阁主,您阁内的医师还算不错,不过倒不怎么顾病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