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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女(183)+番外

她面色绯红,摇摇走到卫燕歌面前,仿佛又让她替自己拿着。

卫燕歌却没抬手,只说:“姑娘你放心,你若是不愿帮我们,只管只说,我们可以立时就走,绝不与你为难。只请姑娘看在那些枉死之人面上,不要将我们来过之事说出去。”

“奴能说什么?说两女子入了奴家里,说自己是官,一个月才一吊钱?”说完,这女子又“咯咯”笑起来。

她被人唤“鹂娘子”,自然有一副好嗓音,这般痴笑之声,让旁人发出来怕是会让人觉得不耐,她却笑得极为悦耳。

笑完了,她将那臂玔硬是放在了卫燕歌的手上。

“奴不是要将这宝贝给将军,将军呀,奴是想请你将这两宝贝连着我这喜奴儿给我一并带出北海城。”

说着,她遥遥一指那在榻上打起了瞌睡的小姑娘。

窗外太阳正升起,有光照在小女孩儿稚嫩柔软泛黄的头发上。

定定看着她,女子无声一笑,转身,又是轻佻模样,却仿佛多了丝郑重:

“你们送她走,奴便帮你们。”

……

写往各处的信渐渐收到回信,陈仲桥本就在东都城里,回信自然是最快的,他十数年前做青州刺史之时就与吕家颇有嫌隙,回信直言若是定远公能找到吕家残害盐工的实证,他愿联络自己旧部,祝定远公一臂之力。

眼见就是只肯落井下石,不过也比从前看着言辞清爽了不少,大概是看见吕氏倒霉,他真的是乐见其成。

陈仲桥送来了两封信,给卫蔷这封不过两页,给他自家夫人那封却厚重得多,崔瑶拿过来,看也不看,就压在了两本《孟子集注》的下面。

见卫蔷看自己,崔瑶笑着说:“不过是些催着我回家的字句,不看也罢。”

说起来,陈仲桥入东都也有些时日,崔瑶却既不肯回陈府看他,也不愿他登定远公府。

鹣鲽情深的夫妻俩同在东都却不得见面。

也难怪陈仲桥的信越来越厚了。

偶尔提及此事,崔瑶都会笑着说:“你们觉得我将定远公府管得好,这是我崔瑶管得好,若他来了,或者我回了陈府,只怕就成了陈府的崔夫人管得好,我一番心血岂不白费?再者,我本就是受国公之邀,受邀之人是我崔瑶,也非陈府的崔夫人。”

有一次她说起时正好两个春部的小娘子正在身边。

其中一个才十二岁,问:“崔教授,这二者有何不同?”

崔瑶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其中滋味我只盼你这辈子也不知道。”

接着,崔教授对着这稚嫩的学生一笑,又让春秋两部所有学生一并将《论语·泰伯》中“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抄了五十遍。

还与卫蔷道:“年纪小些也无妨,如今不懂的道理背在心里,总有懂的那一日。”

温文风雅的崔教授如今也是声威益隆。

此次之事惨烈异常,崔瑶也极为关心,听说卫燕歌写了信回来,她匆匆到了前院。

“如何?盐工家中可还有幸存之人?”

卫蔷摇摇头道:“燕歌亲去探过,整个村子都空了。又得了消息,说郑衷称盐工为逆党,曾在席间拿出几十颗人头让人赏看,”

崔瑶深吸一口气,缓缓跌坐在胡凳上,连声骂道:

“吕氏罪孽深重,百死不赎,郑衷助纣为虐,亦该死!该死!”

卫蔷还是在看这封信,卫燕歌此信乃是匆匆写就,所说之事却极细。

“郑衷这人极为奸猾老辣,手下兵勇看着也甚为猛健,燕歌说动了一能入了吕家在北海别院之人助她救出杨知章,我在想,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助她一臂之力,将郑衷暂时调出北海城。”

听她这般说,崔瑶勉强一笑:“郑衷乃一酷吏,狠心更甚前唐周兴来俊臣,当年捉拿逆王乱党,他一夜间杀死所谓附逆之人数百,你去将郑裘家门也破了,郑衷怕是眼也不会眨一下。”

“正是知道郑衷不好对付,我才有些担心。”

卫蔷将信放在一边,笑着说道:“崔姨,我真正所担心之事,并非燕歌此行不利,她与蛮族厮杀十年,绝非那些府兵所能敌,不能智取,也可力敌。我只是想,在北疆,我们拉拢百姓很容易,蛮族强占土地,奴役百姓,乃不义之师,可在中原,在大梁……定远军,终究还是北疆的定远军。”

窗外风起,惊扰了一树梧桐。

天上阴云渐重,仿佛又要挤一场雨下来。

崔瑶站起身,走出门去,将卫蔷之前放在窗外石桌上的几摞纸收了。

“阿蔷,你所行种种,令北疆男女同堂,老幼同学,此向善之道也,行善者,义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