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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女(459)+番外

微微低头,曲白梨一笑:“战事不谐,阿蒙绑了我们这些女眷送出太原城,也不知这家酒肆是如何了,终究是我等罪业。”

蛮族夺太原城之后屠城数日,并州有些城被杀得连收尸之人都没有,好端端一家世代相传的酒肆,幸中之幸也不过是逃难去了。

“此事我还真能解了白梨夫人之问。”

卫蔷对身后跟着的卫玔儿,让她去将人找来,幸好也不远,并州的新州学正是在从前陆蔚的私宅中。

曲白梨茫然看看,一头白发在烈日下有些灼目。

“主君是说那隋家酒肆还有后人在?”

“那是自然。也是巧了,我之前正是知道她从前在太原,才召他来太原……”

正说着话,一人跟着卫玔儿快步跑了过来。

曲白梨看了都要说,主君麾下女子跑得可着实快,仿佛专门练过似的。

“并州州学博士王无穷拜见元帅,拜见白梨夫人。”

“并州州学博士?”曲白梨被这官衔给吓了一跳。

虽然她的亲孙女陆明音也是东北都护府的学政,可到底那里本是奚人、蛮人、靺鞨人所占之地,人烟稀少,明音去了能做的事也不多,算是混个来历。

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生得面黑手粗,看着也比寻常读书女子结实,竟然是当了偌大并州的学政。

王无穷笑着道:“听闻白梨夫人问起隋家酒肆,还说起有年轻娘子在太原城门口送酒,应该说的就是我娘或是我姨母,我娘是隋家女儿,太原城破,我外祖父母被杀,只有我被藏在屋内的地窖里,我在并州靠给人跑腿做事为生,过了几年有北疆的车队往蔚州送粮,正经过太原,知道我是孤儿,将我带去了蔚州,我便在蔚州的孤儿院读书,到十七岁时做了蔚州第四童学的老师,二十一岁做了云州州学的助教,二十二岁考中了进士又升做营州州学博士,今年又被转调到了并州。”

她言语无奇,是一贯的徐徐道来,带着久为人师的稳妥,曲白梨的眼却红了。

许是为她年少坎坷如今高位而快慰,又许是得知古人有后悲中带喜。

“王无穷,你这名字是自己起的?”

“是,从前只有大娘作称呼,连夫子教了我习字,我便取名叫王无穷。”

“好名字!”

曲白梨慌忙要取了身上玉坠下来给王无穷作礼,被王无穷婉拒了。

眼泪滴在王无穷的手背上,她抬头看了这老妇人一眼,反手拍了拍她的手:

“我替我外祖阿娘和姨母多谢白梨夫人惦念。”

曲白梨笑了笑,又有老泪流出。

“以后太原总会更好,再无蛮人能踏破此城,这太原城里也再无我这般长大的孩子,这是值得欣喜之事,夫人别再哭了。”

这是被晋军、陆家、曲家都舍在了太原城的孩子,她到了北疆,长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曲白梨心中一顿,她从前帮定远公、认定远公为主君大半是为了自家的明音能在她手下过得更好,真到了十几年未再见的太原城,她才明白她心中的悔愧甚至恨其实都与自己的孙女无关。

太原、百姓……都在她曲白梨心中隐隐作痛了快二十载。

这些痛楚是她的。

不是旁人的,只是她的。

明年就要七十了,她终于回到了一个会让自己心痛难忍之处。

时近正午,又热了些,卫蔷便先让曲白梨用了午食,做的也都是太原当地的饭食,一碗细软的“易斗面”是被厨子用双手拉出来的,配上一碗山珍菜蔬调的素面汤妥帖又不令人生腻。

午后,曲白梨对着铜镜重整了衣裙,走到卫蔷低声道:“主君,我想去见见陆蔚。”

卫蔷允了。

曲白梨在洛阳时就将自己的笨重的大件都小心换了钱,珠钗臂玔等物她要给明音留着,其余的都给了主君,只求能将太原城建得更好。

头上的金簪是她郎君亲自给她打的。

他郎君是个好郎君,一生无妾,也是个好阿父、好祖父,唯独……不是个足够好的将领,战事一起便举棋不定,先想御敌于外,却死在了蛮军手中,所想的据城而守皆成了空。

不要说与百战成神的卫家比,连她这将门女看他要出城迎敌都觉不妥。

可她的好郎君眼里,她只要做个好娘子便够了。

这便是她在太原城被攻破前的半生。

坐在角落看见穿着罗裙的老夫人走到门前,保宁县公陆蔚立时站了起来。

“老夫人!这些年来我扪心自问无一处对您不当之处,让王氏一直尽心照顾于您,您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您是保宁郡公夫人,就算郡公被先帝贬谪,陆家上下谁不是照旧敬您?你与那卫氏私通根本就是不仁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