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卫家女(73)+番外

说话之人坐在角落里,连讥带讽夹枪带棒,说完之后还举起酒壶往喉中自斟,仿佛嫌脏了嘴一般。

喝完了酒,他斜斜一靠,笑着道:

“各位怎么不想想,北疆之重,尔等背得起么?”

方才说定远公不该兼领丰州都督的那人站了起来,大声道:

“杜少卿,我方才不过是担忧国事,你……”

大理寺少卿杜明辛咧嘴一笑,一张清俊脸庞上满是讥讽之意:“你自可再冠冕堂皇几分,绣面堂的戏都没有你这脸色精彩,哈哈哈哈哈。”

那人离座走向杜明辛,要与他理论,被左右之人奋力拦了下来。

“够了。”

一声重喝从主座上传来,似乎是眼见水廊之上原本缥缈出尘之气荡然无存,于崇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诸位可还记得自己身份?此处乃是于府,我要宴请之人乃是镇国定远公,何时国公家事也成了我于府花宴上的谈资?何时我于府成了毫无风度公然讥嘲他人之地?”

那人悻悻坐了回去,杜明辛还是在笑,仰头酒又喝了一壶酒。

于崇看了杜明辛一眼,又移开了眼。

京兆杜氏可上溯至汉一朝,西晋时镇南大将军杜预声名赫赫,到前唐时更是出了凌烟阁功臣杜如晦,乃是天下皆知的仕宦世家,可惜唐亡之后藩镇乱战数十年,偌大中原你方唱罢我登场,杜家子弟因家族声名被迫与各路乱军周旋,终究还是受了牵累,开国时修订《大梁世家名录》未将京兆杜氏列入其中,即使又有杜悰、杜让能接连官拜相,京兆杜氏也终究再未回世家名录之上。

当初戾太子谋反,着时任中书省丞相杜让能写即位诏书,杜让能坚持要发兵救回先帝,弃笔摔砚不肯从逆,与其弟时任户部尚书杜宏徽一同被斩,先帝归朝,追赠其为太师。

这在他面前出言不逊的杜明辛,就是杜让能长子杜光义的独子。

于崇早年深受杜让能之恩,每有宴饮都送请柬给杜家,杜光义好佛喜静,只有杜明辛这出名的浪荡子十次里来一次喝些于崇找来的新酒,偶尔兴致来了就写诗作赋。

没想到今日这小酒虫开了口,还是为了定远公之事,于崇却并不气他孟浪,让一女子嫁一丈夫再交出家业,这等谋绝户的手段竟想到了卫臻的身上,卫臻又是他每日思来想去的对手,让于崇只觉自己也被看低了。

又过了一刻,有素衣小婢踩着一串木屐打地之声走到了于崇身侧。

“大人,定远公与承影将军已来了。”

水廊尽头,已显出两个人影,看着那二人逐渐走近,于崇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堂弟。

他刚刚是说过吧,定远公卫臻总不能多穿一条裙子?她怎么不能穿?她、她就这般让另一个人也穿了裙子呀!

此时,于崇还以为定远公身后那穿着黑衣蓝裙的是她家婢女。

“当啷”一声,有酒壶落在了地上。

杜明辛已经看见了那双蓝色的眼。

喝了几壶酒,他没觉得自己醉了,此时却觉得自己大概是喝醉了做了一大梦,不然怎么看见自家少将军竟然穿了裙子?

卫蔷今日也穿了罗裙,依然是三品以上才可穿的紫,做成了大袖衫,只下裙换了绣金的香色,头上仍是简单的发髻,毫无修饰的脸,还有腰间那把长刀。

看向那些缠绕在廊柱上甚至直接垂如了水里的绡纱,她的嘴角有两分笑意。

水廊之上清风阵阵,吹得绡纱飞扬,也吹动了卫燕歌的裙角。

她的步子迈得很大。

没有人告诉过她穿着裙子就不能迈开自己的步子。

就像没人告诉她穿了裙子就不可再背刀一样。

她弯曲的发被清歌奋力地试图做成发髻,可她军屯的时候头发裹了泥,她嫌麻烦,用刀削掉了肩膀以下的头发,最后只能将头发勉强梳成辫子挽成小髻。

再次看见定远公作女子装扮,水廊中众人身上又有了上次那种浑身的不适,却都说不出所以然,越来越多的人看见了定远公身后那蓝眼的女子。

于岌站了起来,道:“定远公好罗裙,竟然让自己手下将军也强作了女子打扮,实在是……”

还没等他想出一调侃而不失礼的词,定远公已经一把拉住了自己身后那人的臂膀。

“于大夫是说承影将军?哈哈,于大夫你酒意上头?承影将军卫燕歌一直是女子,怎么你都忘了?”

女子?!

县公陆蔚家曾与卫氏同为国公,直到嫡系凋零陆蔚旁系袭爵,不仅降为了县公,连兵权也失了。

陆蔚祖母便是胡姬,因此一事,他纵然成了县公也常被人看不起,想要效仿先祖以军功重振家声也处处受阻,所以,他待承影将军也比别人亲近两分,偶尔承影将军要在东都过年节,他也不会忘了让家人多备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