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谎言之诚(15)

纪询默不作声。

他不愿回答,气氛就陷入僵滞,袁越跟着沉默一会,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出颗糖果,塞到纪询手中。

纪询怔了下,捏捏糖果,想起他刚刚入职时候的事情。

毕竟没有多少人天生就对死亡和尸体完全免疫,刚加入刑警队的时候,他有个很娇气的小癖好,会在看尸体之前吃颗糖压一压。后来有一次出现场的时候忘带了,那天也背,大夏天的,尸体又过了两个月才发现,现场的气味和尸体的模样都一言难尽,他的状态也一言难尽。

那次以后,袁越就发现了他的小癖好。再接着,袁越的口袋里就总装着两三颗糖果,去现场之前给他递一颗,看他心情不好了也给他递一颗,两人观点不同争执了,事后也给他递一颗……跟万用灵丹一样,算“袁越式”贴心吧。

纪询把玩着糖果,没有吃。

袁越索性再拿出一颗,这回直接剥了糖果纸,把糖果塞进纪询嘴里,他说:“算了,你不想谈这个我们就不说。但当时可是你说的要和我一起当一辈子警察的。”

纪询含着糖,舔舔唇,甜的,甜到发苦。

是我说的。他在心中应道。那时年少又轻狂,不知道没有谁能和谁一辈子。

“你应该明白,”他微微恍惚,心中的话泻出嘴唇,“我迈不过那个坎……”

袁越还想说什么,目光忽地一转,停在纪询身后:“霍队?”

纪询转身,这才发现霍染因站在办公室大门口,不知看了多久,听到什么。

第五章

袁越站起来:“我来和朋友聊聊天。”

“何不顺便把朋友的笔录做了?”霍染因说,嘴角带上似有若无的微笑,“节省大家的时间。”

袁越眉宇掠过一丝疑惑,他开口前,纪询先打了个哈欠,不太客气:“我在这里都等半小时了,还要等多久呀?赶紧录完了让我回家行吗?”

袁越走了,霍染因在袁越刚才的位置坐下,他打量着纪询。

又来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纪询不觉皱了下眉,他现在开始觉得,昨天霍染因和自己的见面过于巧合,就好像他是霍染因想要钓起来的那条鱼,这条鱼还傻傻咬了钩。

“女人的直觉真可怕。”霍染因终于开口,“早上我以为她在乱说,没想到她虽然没拿到什么证据,却心里有谱。”

“她心里有谱,你心里可能没谱。”

“哦?”

“八卦成这样,冒昧问句,您今年贵庚啊?”纪询嘲讽一笑。

霍染因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他翻过这个篇章,拿起晚上的现场记录,记录很简单,只是如实描写,一共三五行字。

“反应过激了,居然把非专业人士的手臂拽脱臼,你有刀具恐惧症?”

“……”

“我去你家的时候,没看到厨房刀具,房间里的橱柜桌椅都做了圆角打磨,找了找柜子,连裁纸刀都是圆壳的……”

霍染因一翻手,一枚不足掌心大的蜗牛壳形迷你美工刀出现在桌面上。

他手指一推,刀刃弹出,很短的一截,不注意都看不到上边的尖角。

纪询目光全然本能地挪开了,他的喉结滚了滚,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悄然绕上他的颈项。随后,他听见弹簧松开的响动与霍染因了然的声音。

“尖锐恐惧症。”

“霍警督,你是警察,跟我说说,这算不算入室盗窃?”

“入室盗窃的法条解释和普通盗窃的立案标准想必不用我赘叙。”

“人民公仆不拿群众一根针线的守则呢?”

“我说话习惯有证据,这是证物。”霍染因说,随后,他将美工刀推向纪询,为这轮针锋相对划上句号,“现在证据证明完毕,物归原主,不拿群众一根针线。”

纪询垂眸望了一会美工刀,突然笑了。

他挑起的眼角充满了不逊,可那浅浅的一弯勾本身就是一种美丽;他含在嘴角的笑容充斥着讽刺,讽刺中又有一丝彬彬有礼的味道;他脸上写满了切实的厌倦,可是那张脸,这个人,在和黑暗结合的时候,也染上了黑暗的魅力。

一种深邃暗沉,叫人哪怕明知飞蛾扑火,也想靠近他拥抱他的魅力。

“警督,你真在意我。鉴于我们之前确实没有见过,而我也没有失忆这种狗血小说标配桥段,只能推定……过去我们可能在一个超过十人的公开场合见过面,在那里,我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或阴影,乃至于你横看竖看都看我不顺眼,对我恋恋不忘直到现在,终于冤家路窄。”

“不过听我句劝。谁的人生没点伤心事?习惯就好。”纪询漫不经心,又开玩笑,“对了,我说话不讲究证据,万一猜错——那就猜错。我建议,不管对错,你都不用继续,我们默契点保持‘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这个梗,就好了。”

上一篇:不安于室 下一篇:海棠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