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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之诚(150)

“我们现在就在正经办案。”袁越纠正。

“是啊。办一个犯罪嫌疑人全部死亡的案子——一个法院不会审的案子,一个定不了罪的案子。”胡芫将吸入肺里的烟雾再丝丝缕缕吐出来,浓烟在她面上离合,她精致美丽的面孔藏在其中,若隐若现,上面有一缕讽刺,“人死百事消,说的就是这个吧。也不知道辛永初听到这个答案,满意不满意。”

刑事犯罪中,如果犯罪嫌疑人死亡,其所犯罪责,既被免于追究。

警方不再查,法院不再审,受害人——当然也就得不到任何东西,无论是歉意还是赔偿。

“袁队,”胡芫说,“我知道你提的疑点,杀人凶手是这两个人毫无疑问——但我们还没弄清楚他们当年是怎么顺利得到不在场证明,诓过办案人员的。”

“没错,这一块缺失我们始终没有补上。”

“有意义吗?”胡芫说。

袁越抬起眼。

“我们查出真相了,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再把所有边边角角都查明,除了浪费时间和金钱以外,得不到更多的东西了。知道袁队你较真,”胡芫揶揄道,“但较真的同时也变通一下吧,你就算将它查得再清楚明白,局里也不会给你评优秀,法院也不会为你开庭审。还不如赶紧结束,回到宁市,把人手调回到更需要的地方,比如现在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奶糖投毒案。”

“投毒案有霍队负责,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一切。”袁越笑笑,并不生气。

胡芫说得其实挺有道理的,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方向,办案方式。

他只是再度纠正胡芫的一个小小错误:

“我们现在还没有查出真相。我们仅仅查出结果。”

“只有一个案子的全貌一丝不漏,尽数弄清,才叫查出真相。查出真相是我的责任,是我必然要给受害者的交代。我不能含含糊糊,交代不清。”

他总是如此温和,如此稳重。

“我是一个很平庸的人,做不了太多,只能一件件做好眼前的事。”

*

纪询自警局离开之后,联络了丰奇思。

但丰奇思对于配合警方兴致缺缺,推三阻四,说自己没有时间,直到听纪询挑明来意,说是想知道练达章大学时候“白眼狼”的故事,他才突然精神起来,约了纪询在中齐律所底下的咖啡店见面。

两人见面。

纪询发现丰奇思是个个子很高,很清瘦的中年人。

他拿拇指和食指捏着咖啡杯柄,余下三指翘起来,同纪询开门见山:“关于他在学校里发生的那件事,毕竟时间久远,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还是能大体和你说说,毕竟那在当时也算是校园里轰动一时的名场面。”

他沉思几秒钟,一个陈旧泛黄的故事展现在纪询眼前。

现在的练达章,知名大律,房子商铺统统有,已经算是初步取得财务自由的成功人士。

但是当年,刚刚考上国内知名政法大学的练达章,不过是个穷小子。

他是真穷。

身上衣服永远就那两套,天气一个不好,还得穿着湿衣服上课;去食堂里吃饭,也永恒是馒头配咸菜,多点份素菜都舍不得。

但与之相对的,是他的聪明才智,刻苦学习。

也许物质的极度匮乏反而促使他将所有的精力投放在学习上,并在大学里杀出重围,揽获第一。

“也就是一个校园专业排名第一,不论你想不想,每年都会产生一个。”丰奇思喝的明明是咖啡,一张口却像啜了口浓浓的梅子汤,酸味四溢,“我当年上学,也时常拿过第一,倒没有练达章运气好,被汪院长看上了。可见成绩好还不够,总要有些形式主义,才叫人印象深刻。”

汪院长是当时他们学校法学院的院长,在政法界深耕许久,知交遍天下,门生满学界,练达章被他看上,收为弟子,不吝于鲤鱼跃龙门,也在学校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但这议论也是私底下的,并没有放到台面上说。

汪院长从此将练达章带在身边栽培。

练达章在汪院长家里吃饭,他身上的衣服,看的书本,手里的一根钢笔,都是汪院长出钱给买的。这时的练达章依然认真学习,也保持着年级第一的名次,甚至还交了个校花女朋友。

“也就一年时间,就完成了从山村穷小子到大城市未来法学界精英的转变,汪院长对他够好了,这时候他看上去倒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丰奇思点评,“不过人是装不了一辈子的,练达章装的时间尤其短,只有一年,接着就暴露了他丑陋功利的真面目。”

相较于其他,纪询更关心丰奇思说的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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