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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之诚(602)

这中间里,当然也和各处的侍应聊聊天,暗暗记下碰见的每一个保安出现的时间。

整个过程中,铃铃始终安静,她像是个装上发条,关节灵活的玩偶,主人一个指令,她一个动作,除此以外,她连脸上的表情都不会变化。初见时的缥缈微笑,直到现在还在她脸上。纪询的脸,由面具遮住,她的脸,则由固定的表情覆盖。

直到他们坐在甲板上的咖啡厅,海面的凉风像远道而来的调皮精灵,环绕着他们。

铃铃的声音才忽然响起:“先生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纪询三层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铃铃身上。

“味道不太一样。”铃铃靠近了,轻轻嗅他。和裙子布料一样的蒙眼布横在她眼睛上方,草莓的藤蔓像弯曲的锁链,搭沿着空气,攀蔓来缠绕纪询,“先生身上,多了一股坚果味。是咖啡的味道……不,好像不是……是烟的味道。”

现在想这些可能不太合时宜,不过纪询还是想到:

第二次了。如果真能全须全尾下了船,怎么也得盯着孟负山把烟给戒了。

“鼻子真灵。”胡思乱想不耽误纪询的回答,“近来抽烟了,生意不好做,压力大。”

他听过钱先生的声音,自信能够仿个八九不离十。

至于他们的身材,细节处肯定是有所出入的,但他又不和铃铃贴身相处,铃铃碰不到那些地方,何况铃铃真的记得两三个月见一回的男人身材上的每处细节吗?

铃铃坐正身体,两手虚虚放在小腹前,恢复娴静文雅的姿态。

她安慰纪询:“先生,别烦心,人活着,什么坎都迈得过。”

纪询敷衍应了声。

她又说:“能看见,世界怎样都是美的。”

纪询的视线停留在铃铃身上。

遮眼布依然罩在这张笑意仿佛的脸上。刚才那句话是不慎流露的憎恨吗?还是“事已至此,总得活下去”的无奈?也许这两种情绪都藏在女人的心间。另纪询无法理解的是,登上船的这些人,是怎么在窃取了女人的器官,弄瞎了女人的眼睛之后,还心无障碍地从女人这里汲取身体与灵魂上的温暖。

莫非用一块刺绣的布遮住了女人的双眼,就从此遮住了他们的罪行吗?

“就这些吗?”片刻沉默,纪询轻轻问。

“什么?”铃铃像听见主人召唤的小鸟,将脸偏来。

“柳先生邀请时说,这次不一样。”纪询问,“不一样在哪里?”

“是不一样。”小鸟轻言细语,啾啾有声,“游戏马上开始了。”

游戏是什么?

纪询这样想,也这样问。而后他被铃铃带领往前走。他们一路往下,从三楼又回到了一楼,经过宴会厅,并从与进来时并不相同的另一条通道上了主甲板。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远处的海面,甲板上的照明灯却还没有开启。天地变得一片黑沉,海面上不知何时涌起了白色的雾,雾浮动于船身周围,船不像置身海面,像置身天际。

繁华和热闹都被抛在了身后,耳朵里听见的仿佛老鼠爬行的簌簌声,是铃铃巨大裙摆行动时摩擦出的细细声响。

站在这里,纪询忽然想起蓝兰曾向他们描述过的神鬼故事。

一群船员,架着一艘舢板在满是迷雾的大海中航行,他们急于找到出路,于是从海水中捞取自己的尸体献祭给妈祖。

天青青,地荒荒,孤船独路凄慌慌……

他们行走在这仿佛被人抛弃的汪洋中的一片舢板里,来到甲板中间的时候,铃铃停下,抬起的白皙手掌,像一朵浮现暗夜的白色的花。

她指着前方甲板:“这里。”

“这里?”纪询诧异。

“嗯。”铃铃,“从这里,能下去,下面是我们住的地方,也是即将开启的游戏世界。”

“是个不管做什么都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也可以,我们也可以试图逃脱的……”

“无限游戏世界。”

第二四八章 前夜(2)

纪询和铃铃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晚宴的第一支舞正好开始。

白玉瓷砖地上,一对对男女正在飞旋,蓬松的裙摆忽而旋开,忽而收拢,像花朵在白璧上旋生旋灭,似乎全部的生命,只供养这一瞬的光华。

隔着半个宴会厅,他看见了抱臂靠在大厅角落的孟负山。

孟负山遥遥与他对视一眼,目光朝旁一挪。

纪询跟着看过去,看见了他们来时的大门。那两扇宫廷风格的大门,此时已经关严,也许……不,显然,这两扇门已经被彻底锁上。

从这里不能直接回到走廊,也就无法直接前往救生衣放置点,得另找一个路径。

无需多言,两人的想法已经在这一眼间得到沟通:先记录监控安装位置,找出保安巡逻规律,再确定全新的通往救生衣放置点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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