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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128)+番外

马车仍然在疾驰,每震动一下,那木杠便辗转碾磨着容止的足踝,鲜血不断的往下滴落,惶急之中,楚玉想起来应该先让马车停下,这么下去他们俩都得摔死,可是想起来容易,想要付诸实践,却有一定的困难。

楚玉最先想到的是杀马,毕竟越捷飞也曾这么做过。

两匹疯狂奔跑的马距离马车厢有大约一米多的距离,这段距离倘若是在平地上还好办,可是在疾驰的马车中,她很难保持平衡来到马身边,并顺利的将两匹疯狂的马杀死……她不被马杀就不错了。

第二个便是砍车,将马车与马匹衔接的部分斩断,让马车失去前进的拉力,这一条比较可行,也是楚玉现在打算做的。

看出她的意图,容止摇了摇头,道:“公主,这不行的。”他眼色温柔,微笑着让她放弃,“公主,我已经算过了,以你的气力,想要将马车与马匹分开,至少需要全力斩下四十剑,这四十剑里包含因为马车颠簸斩偏,然而约莫在斩下二十剑后,你便会脱力,倘若要休息恢复,马车已经落下山崖。”

他的语调冷静又清晰,不带感情的给楚玉剖析,在这个生死关头,依旧好像漠不关心一般,平静的诉说自己的命运,即便将要死去的那个人是他,他依然可以这么冷静。

楚玉没有理会他的话,只用双手握紧长剑,一下又一下的,朝衔接的部分砍去,她不像容止那样能算计得那么清楚,即便她可以算清楚,她也不会独自一个人逃生。

这辆马车是公主府特制的,做得非常结实,结实得有点过头了,这在平时是很好,可是现在却成了他们致命的负累。

每一处薄弱的地方,都有牛筋或铁皮铜片加固,夹住容止脚的那条横杠也是如此,马车上所有木料亦是选择最为坚固的,更增加了楚玉达成目标的难度,但是楚玉来不及计较这些,现在不是计较琐事的时候,她只是专心致志的一剑又一剑的斩下去。

他要放弃,她便偏不放弃。

狂风凛冽,吹起楚玉的衣发,她的头发完全的散了开来,毫无顾忌的在空中狂舞,她的脸容被风吹得发白,嘴唇没有血色,可又在霞光里映上了温柔的光泽。

她的目光专注无比,黑眸中透出恐惧,可是却又强硬着坚定,这样的矛盾。

容止微微敛眸,轻声道:“公主,剑朝右上偏一寸,那里比较容易使力。”

楚玉不假思索照他的话去做,果然接下来轻松了不少,每一剑斩出来的痕迹比先前要深一些。然而虽然有所改善,到了第二十三剑的时候,楚玉终于还是如容止所言的,停了下来。

并不仅仅是脱力这么简单,她每一剑斩下的时候,马车的颠簸,反震的力量,都会顺着剑身传达到她手上,震得她的双手连同双臂又痛又嘛,手臂与肩头连接的部分好像要脱开一般,痛苦得不能言说,她原本想凭着意志强撑下去,可是她却不知道,世界上有些事情,并不是意志坚定便可以达成的,身体总有达到极限的时候,会失控,会不听使唤。

楚玉的双手麻痹,几乎失去了知觉,只能勉强握紧剑柄,不让长剑脱手,双臂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只能靠在车厢壁上,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马车依然没有停下,相反,因为楚玉方才斩车的举动,惊到了前方的马匹,使得原本便疯狂的两匹马更加的失控。

楚玉焦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容止却十分镇定,他的身体靠在马车厢边,笑意更是不合时宜的从容:“公主,跳车。”这已经不知道他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但是楚玉一次都没有听。

她不愿意。

上一回,同样是在山上,同样是在生死关头,她下意识的拉住坠崖的桓远,之后没有放手,是因为不忍心,可这一回,她分明有很多次机会思考利弊,她明明不愿意死去,甚至容止也不只一次让她一个人逃离,她不走,又是为什么?

不仅仅是因为不忍,也绝对不是同情怜悯,是一种更加复杂,并且也更加难舍的东西。

那是微微的欢悦和惆怅,如丝一般缠绕着,心口好像有这么涨起来,又好似被挖空了一块,充盈而虚无,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能够离开,这与理性无关,甚至也与利弊无关,只是她不愿意。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居然有这么一刻时光,可以让她完全的抛弃理性,让她甚至不去想将来的生死,在狂风之中,在料峭山巅上,固执的留下来,与这个人对视。

马车的颠簸好像不见了,两个人被绚丽的霞光环绕着,他的衣衫脸容,都被这温柔的光泽包覆。

靠坐在车厢边,手臂是酸软的,双腿也忽然不想动了,楚玉定定的看着容止,过了一会儿微笑道:“那就这样吧。”这条命原本就是捡回来的,这个时候还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止漆黑的眼瞳里泛起奇异的波澜,过了片刻他轻轻地叹口气:“公主,我不会死的,你不必如此,这样留下来陪我冒险。”

楚玉对他的话并不相信:“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他要是能早脱困,为什么不早点用?

容止静静地道:“再过些时候,我便可恢复些气力,届时只需斩断我的腿,便能从此脱身。”见楚玉面上色变,他又是一笑,道,“玩笑而已,但我确实需要些时候积攒气力。”

楚玉沉默片刻,道:“好,我等。”鉴于容止之前的恶劣记录,她决定亲眼看着才相信。

第149章 千钧只一发

骏马疯跑着,失去了控制,也失去了理性。

而车上的楚玉,也觉得自己也失去了理性。

在这个生死关头,她竟然愿意留下来,跟另外一个人同生共死。

可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心脏被灼热的东西盈满,脑海也被乱流的狂热所充斥,让她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惊惧,难舍,迷惘,彷徨……不知道多少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好像五颜六色的颜料,彼此渗透沾染,可是最终回归的,竟是雪白的纯色。

山崖渐渐的近了。

夕阳西下。

楚玉望着马车前方不远处,本来该十分恐惧的,可是她忽然间阴错阳差的,想到一个笑话,是说武侠小说里,跳崖或落崖的人,基本都不会死,反而会在崖底下遇见前辈高人或者发现武功秘籍,又或者找到什么能增长功力的灵丹妙药,总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想到这里,楚玉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也不期待武功秘籍或灵丹妙药什么的,只要她和容止能捡回来这条命就好。

容止见她露出笑容,微微诧异道:“你笑什么?”她脸容苍白,不仅仅是被风吹的,也有自己吓的,眼眸里依旧深藏着惧意,可是这笑容也是发自真心,两厢比较,很是矛盾。

楚玉又是一笑:“快到崖顶了。”

容止点了点头,他望了一眼楚玉还虚握着的长剑,楚玉连忙醒悟过来,反手将剑柄递过去。

接过剑,容止道:“公主,还请坐稳。”说罢,他轻吐一口气,身体猛地后仰!

他一条腿卡在横杠里,另一条腿勾着马车底,双腿弯曲,腰部好像柔韧的弓一般拉开,而他的手也跟着伸展,看了不看的回手一剑,剑尖正好划过了左侧马匹的左后腿腿弯上。

只不过瞬息功夫,容止又借着方才躺倒之际,脚下续集的反弹之力,如放开绷紧的弓弦一般重新的直起身子,他轻喘了口气,身体靠在马车边,闭目,弃剑。

楚玉不由得发怔:方才容止的动作并不快,她也看清楚了,可是这样一剑能做些什么?只不过弄伤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腿,即便这匹马不能跑了,另一匹还是活蹦乱跳的啊?

接下来的变化及时解除了楚玉尚未问出口的困惑,左侧的马匹腿部受伤之后,才又踏出一步,那条后腿便因伤痛弯曲了一下,从腿弯处喷溅出鲜红的血液,而因为受伤的是侧面一条腿,马匹前进的方向也发生了偏移,不再是直上山顶的道路,而是朝着旁侧一棵足有一人合抱粗的大树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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