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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183)+番外

容止下得车来,便朝宗越悠然一笑:“此地月色极好,又有白雪作伴,正是绝佳的埋骨之地。”

宗越心中已生退意,面上却依旧冷然道:“埋骨?你的我的?”

容止笑了笑,道:“宗将军以为呢?”笑得有一点点委婉,有一点点料峭。

他手朝后一带,便抽出一柄剑来,那柄剑比寻常的剑稍微短上一些,剑身略宽,剑脊上刻有精美的花纹,看起来装饰的作用还要大于实战,这是桓远的佩剑,但是容止浑不在意地握在手中,便朝宗越踏出去一步。

他踏过来一步,宗越便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纵然百般的不情愿,但望着容止眉梢的清浅笑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记忆起了昔日的恐怖,那是令他曾经在梦中都战栗不休的眼光,从容安宁,掌握着绝对的生杀予夺。

宗越面色阴沉,一声令下,自己先转身回到马前,率领部下上马离开。

宗越那边折了六名士兵,容止这边的侍卫则全军覆没,雪地上横躺着十多具尸体。

没有人阻拦他们。

眼望着宗越等人率众走远,消失在道口转角,马蹄声渐行渐远之后,容止长舒出一口气,道:“总算走了。”话音未落,他便支持不住似的跌坐在马车厢边上,花错赶忙奔过来扶起他,问道:“你怎么了?”

容止眉毛微掀,笑道:“你若是学我一睡这么久,也会站不住。”虽然身体恢复了健康,但是长时间的沉睡,还是让他的体力大幅度的衰竭。

“那方才?”花错愕然。

容止笑道:“自然是我骗他的。”

他目光左右略扫,不见楚玉,再想起方才醒来在车厢内所见昏迷的桓远,以及现在前方地面上横躺着的柳色的尸体,便大致猜出了眼下境况。

见到容止苏醒的狂喜逐渐褪去后,花错终于想起自己所做的,破坏容止计划的事情,看着他欲言又止。

容止瞥他一眼,道:“你先去埋了柳色。”接着他有吩咐阿蛮将其他的尸体拖到道旁。

看着花错抱起柳色尸身走向一旁,容止嘴角浮现一丝莫测的笑意,路口转角处却发出一道阴沉的声音:“你果然只是虚张声势。”

宗越方才走远后,越想越是不对,觉得容止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便命全体下马,带着二十五军士去而复返。

他们没有骑马,这隐藏住了返回来的动静,也让宗越听到了那句“我骗他的。”

心中气怒自己竟然因为四年前的回忆被吓退,宗越的杀意也越发炽烈。

他拔出刀疾奔过来。

花错想要前来救援,却被宗越分出来的二十名士兵挡住,而阿蛮正拖着战死的侍从尸体走到远处,一时间赶不回来。

在容止身边的只有流桑。

流桑匆忙地从旁侧出剑,试图阻拦一下宗越,宗越不当他一回事,随手挥刀格挡,然而就在此时,他直觉感觉到一股极为危险尖锐的寒意,下意识侧了一下身子,接着颈上传来一道寒意,痛楚紧随而来。

容止笑吟吟地收回剑。

宗越捂着颈侧的伤口倒退几步,又惊又怒地瞪着容止:“你!”他本以为容止已经是任他宰割,却不料自己又在鬼门关打了一遭圈子,方才那一剑,若非他侧了那么一下,刺中的便是他的咽喉。

一剑未中,容止也并未继续,只笑道:“我料到你会去而复返,方才那些话自然是……我骗你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纵然再怎么不济,自保一时的本事却还是有的,宗将军若是还记得四年前我的喜好,此时便该顾着自己才好。”

什么喜好?

宗越心中一寒,陡然想起来,眼前这少年,是最喜欢用毒的,那么这剑上……

容止提醒道:“这毒发作虽慢,然而死状极惨,宗将军若是还想留得一命,还是尽早回城,寻人医治的好。”

宗越压着伤口,满怀恨意地最后看容止一眼,喝令部下跟随他一道狼狈离去。

这回,却是真的走了。

容止低低喘了口气,整个人躺回车上,哑声道:“阿蛮,驾车,我们快些走,此处停留不得!”他故弄玄虚,两番诡诈,加上从前积威深重,才算骗走了宗越,否则若是硬拼起来,只怕他们讨不得好。

一行人驾车行了许久,直至晨光亮起,前方的三岔道口边,却立着一个黑点。

渐渐地近了,容止一笑,让花错拍醒桓远。

桓远醒来时瞧见花错,想起自己先前是被此人击晕,兼之忧心楚玉,登时急怒交加,还未发作,肩膀上却搭上一只手,却是容止一手按着他,另一只手掀开前方的车帘。

大地已经被白雪覆盖,只勉强能看出道路的形状,三岔道口,立着一个身穿黑色毛皮大氅的人,正是楚玉!

桓远失声叫道:“公主?!”

楚玉立在雪地里,身姿单薄却站得笔直,她转过头来,目光明亮温暖宛如春水,朗声笑道:“公主是谁,谁是公主?”

昨日事,譬若昨日死。

第212章 雪中慢来香

桓远也不等马车完全停下,便直接跳下车去,他快步走到楚玉面前,在距离她三尺远的地方又急刹车般陡然站定。

纵然是关心则乱,他依然习惯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桓远上上下下打量楚玉,确定她没有受到丁点伤害,才终于在心里舒一口气。想起自己方才行止很是失礼,他连忙抬手补了一揖,道:“公主。”

楚玉望着他微笑道:“既然已经出了建康,今后便不要叫我公主了,今后我们还得改换身份,为免说漏嘴,你先适应一下,叫我楚玉吧。现在就叫来听听。”

楚玉,这两个字对楚玉来说,不过是她名字的正常称呼,可是放在山阴公主身上,却是一个女子的闺名,桓远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吐出如蚊子叫一般的两个字:“楚……玉……”

轻唤出声后又觉得仿佛太温柔亲昵了,桓远禁不住脸上发热。

见桓远神情古怪,面颊绯红,楚玉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只笑着点点头,应了一声,交代道:“今后都这么叫我吧。”

问了桓远路上的情形,在得知花错将桓远打晕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那是她出的馊主意,在听说柳色死于宗越之手时,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而在听说容止在那时候醒来时,她反而完全没有任何表现。

桓远简单说了路上发生的事,接着便想问楚玉是如何赶到他们之前的,但楚玉却岔开了话题,转眸看向马车。

两人说话间,花错,阿蛮,流桑,以及幼蓝等人都下了车,一并朝她走来。

在他们之后的,是容止。

他并没有走向她,只闲闲地倚靠在车边。

流桑等人自然是来到了她身旁,因她正与桓远交谈,没有上来打扰。

花错见楚玉无恙,心中的愧疚终于开解,才走出一半,发现容止没跟上来,他迟疑地在半途顿住脚步,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往回走。

就好像一条跑道,她是终点,马车是起点,心无芥蒂的几人一直走到了她身旁,摇摆不定的人在跑道中段停步,而唯独一人,始终站在起点,一步都未曾迈出。

他本来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向楚玉,但是他没有。

楚玉笑容微敛,她的目光越过流桑等人,投注在容止身上。

容止此刻也抬起眼眸,平静地对上她的视线,在脉脉不语之间,起点与终点遥遥相望,静静地看着彼此。

虽然在容止昏睡时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是楚玉还是没料到,真正解放了的容止,竟然会是这样的美丽,纵然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他也仿佛汇聚了世上所有的灵气。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说起钟年年时,花错会那么不屑一顾,对比此时的容止,钟年年简直就好像皓月一旁的萤火般毫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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