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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240)+番外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她不放宽心情,死得再从容一些?

陈白低叫一声,冲向花错,后者随手一剑,便在他的咽喉上化开一道利落的红线,随即鲜血喷了一地,热血融开少许白雪,旋即又被寒冷的天气冻住。

楚玉垂下眼,叹息道:“你大可以绕过他杀了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多伤人命?”

此时已经没了碍事的闲杂人等,花错也不着急杀楚玉,他似是更乐意看着猎物慢慢挣扎,陈白太警觉了,在他们逐渐清理障碍的前一天,就觉察了异样。

他虽然与冯亭天如镜合作,但是三个人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冯亭更想要容止手上的权力,天如镜希望杀死容止,但是他却只想看容止痛苦。

要那个人伤心,要让他痛苦流泪。

这个念头不断地焚烧着。

杀死容止,并不能让他痛苦,相反,让他活着,却杀死他心上的人,这才是最佳的复仇。花错听过有那么一个异族,其爱恨皆如烈火,对仇人的最佳报复是杀死仇人所有关心的人,亲人,朋友,父母妻子孩子,唯独留下仇人不杀。

这个习俗虽然凶残野蛮,却颇合花错胃口。

三个人三条心,但冯亭和天如镜也知道他不好掌控,未免他胡乱出手,便时刻节制约束,小心翼翼,他也知道那二人对他的提防,只假意顺从他们的安排,而今却终于给他找到了机会。

此地距离洛阳已经不算近,就算容止插了翅膀来到洛阳又怎么样呢?他不可能找到他们。

在不杀死容止的前提下,制造尽可能惨烈的伤亡,容止的部下,能杀一个是一个。总会让他惋惜的。

杀意如烈火,已然不可阻挡。

望着楚玉无喜无怒的双眸,花错忽然心中一颤,浮现些微愧疚,可转眼间又被他硬着心肠压下,道:“你要怨,便怨容止吧。”

他口中说着,也不知是要说服谁,手上的剑,却毫不含糊地朝楚玉咽喉刺去。

楚玉平静地闭上眼。

挣扎无用,逃避无用,痛哭无用,哀求无用。

她是卒子,是微尘,那么渺小微不足道,不能反抗死亡,只有等待。

死亡这样地迫近,她已经绝望。

可是为什么,心中却还有那么一丝隐约的期待,希望能有个人来救她呢?

血花溅出,如同缤纷散落的眼花,纷纷地落在雪地上,恰似一粒粒相思红豆。

但是流血的人却不是楚玉,而是花错。

花错手腕中箭,箭矢挟带大力穿透他的手腕,他吃痛松开剑柄,长剑斜插入雪地之中,这一回,却染上了他自己的血。

花错惊怒看去,却见上方山腰上,容止的白衣被风吹起,他手握长弓,张弓搭箭,又一箭遥遥地对准花错,破空疾射而来。

花错连忙拔起剑侧身闪避,却还是不慎被擦伤,这时,容止的第三支箭已经再度搭上。

一箭接一箭,几乎不曾停顿,容止少见的没有表情,他毫不停顿地射向花错,同时不着痕迹地,让花错在闪避的过程中一步步远离楚玉。

要避免楚玉受伤,也不能让花错想起来可以利用楚玉来挡箭,许多要害处都不能射。

容止冷静而缜密地算计着,如他所愿地,一点点逼开花错。

花错完全没想到可以利用楚玉来挡箭,甚至的,在容止出现之后,他对楚玉的杀意瞬间消弭无踪,相反,还隐约生出了一丝丝庆幸,仿佛在庆幸容止及时赶来,阻止他杀死楚玉。

容止的箭囊终有射空的时候,最后一支箭取出来时,花错已经全身伤痕累累,都不是太重的伤,但是各处的擦伤加起来,也极为可观可怖。

血迹在雪地上一路歪歪斜斜地拖曳着,从楚玉身前,一直到三四丈外花错的脚下,他的长剑因接连挡箭,剑身上已经出现裂纹,他面容痛楚,眼中却闪烁亮得骇人的光辉。

腥甜的血气混合着白雪幽冷的芬芳,瞬间又被凛冽的寒风吹散,容止毫不留情,手指松开弓弦,最后一箭疾射而去,花错抬手一挡,依然应声中箭。

他的手捂着心口,鲜血自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来,落在同样鲜红的衣衫上,在顺着衣衫落入雪地。

他的脸容极为苍白,神情却颇为安静。

好像这些年来,他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容止将他杀死。

所谓的爱和恨,永远没有终点,如何才能斩断?他手中的剑不会明白。

一直活在仇恨里的滋味不好受,他没办法解脱,日日折磨着自己,可是又学不来楚玉那样洒然放手……天地之间如此的寒冷,不如就此归去。

花错微微一笑,颓然倒下。

这时候,容止没有表情的脸容才微微有些动摇,他手一松,长弓落在山石上,箭囊跟着落地,接着,他缓步走向楚玉。

第278章 凤何以囚凰(上)

容止射出第三箭的时候,楚玉已然张开了双眼。

她几乎是有些发怔地,看着那一支支宛如流星赶月般的黑色箭矢不间断地射向花错,殷红血滴从他身上飞溅出来,落在雪地上,一直到花错捂着心口倒下,她依旧分不清楚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辗转于生死之间萌生的幻觉。

风势忽然转大,冷冽地从狐裘领子里灌入楚玉颈间,她打了一个寒颤,猛然清醒过来,而此时,容止以手合上陈白的双目,站直起来,他踏着缓慢从容的脚步,来到她面前。

望着容止清雅悠然的容颜,楚玉忽然想起了一部电影,一部在她大学时,曾经很多次跟朋友一起看,看一次笑一次看一次哭一次的电影。

《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我的如意郎君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批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迎娶我。”

容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盖世英雄,他心中几乎没什么道义可言,世间在他眼中只是利与弊,他算计得太清楚太清楚,就连从容赴死,也不会失去理智地豪迈。

他没有身穿金甲圣衣,他时常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秀雅高洁,但那些其实都是骗人的,他温柔的目光中是缜密的心机,他骗起人来,从来就不偿命。

他脚下没有七色云彩,他现在踩着的,是寒凉的冰雪和花错的热血,他曾经踩过许多人的鲜血,今后或许也将踩着许多人的血,走着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所以,他不是她的如意郎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见到容止的刹那,已经灰凉的心再度燃起温热,好像有什么狂涌而出呢?

她是否其实一直在等待着他?是否从开始到现在,便一直觉得他会这样从容不迫地出现,在生死关头将他救下?

从平城到洛阳,两千里的光景,她就算穷极了自己的目力,也看不到尽头。

可是他来了。

这是怎么样的神迹?

楚玉抬起手,用力捂住嘴唇,压抑即将逸出的哽咽,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看着风雪之中尤显清雅出尘的容止,好像看着一个极容易破碎的幻梦,只要眨一眨眼睛,就会消失不见。

容止没说话,他甚至不曾出言安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过了许久,他缓缓伸出修长优美的手,在楚玉面前静静地摊开。

楚玉犹豫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掌心。

在寒冬里冻得冰凉的两只手,才一接触,便各自轻颤一下,可是在那之后,在这让万物凋零的冰冷中,却又无端生出来一丝丝温暖,将僵冷的寒意消解开。

仿佛只要相依,便能获得力量和温暖。

容止微微一笑,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张臂拥抱。白色宽袖宛如蝶翼一般,印在她黑色的披风上。

“终于见着你了。”容止轻描淡写,懒洋洋地道,“想看你一眼,就从平城过来了。”他抬起手来,指缘轻轻擦过她的耳垂,曼斯条理地梳理她凌乱的发丝。

被他闲适从容的态度感染,楚玉也一下子从紧绷的生死关头回过神来,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被拥抱着,但她还是不得不振作起精神,反握住容止的手腕,道:“快跟我去看看阿蛮他们!”尤其是阿蛮,方才花错说阿蛮已死,可是未见到尸体之前,她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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