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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师尊不要捡(183)+番外

作者: 山隐水迢 阅读记录

严远寒来之前那婴孩已啼哭了数日,身子也极其虚弱,灌灵力再辅重药下去也许能活,也许就从此一命呜呼。

严远寒听闻消息不远万里赶到,冒着被邪息感染的风险抢到了这个机会。

他并不是为了救这个孩子,他要找的就是个强大的容器。

原本微末的希望是仙庭真仙的遗物或残躯,直到严长老摔在银花丛中,颤颤拨开花叶,才看见那脸蛋涨得紫红的孩子。

他以秘法散去婴孩的大半魂魄,将师兄重伤的一缕魂融入其中。

这个孩子活了下来,但也许将来某一日,他将要撕裂魂魄,将原本属于相辜春的那缕灵魂归还于他。

也是因为魂魄掺杂的缘故,相辜春对人情百态过于麻木,喜怒哀乐一概不通,等到再长大些岁数,这些情感也是转瞬即逝。

他会对辜春剑灵像对待一个活人一样亲昵,也会对一个活人像对一把剑那样淡漠。

偏偏他又天资聪颖,于修炼一途上更是悟性过人,修无情道的尊者曾说他心如止水,是真正的大道无情,心无杂念的境界。

所以他一直没有名姓,在仙庭旧俗中,名姓是要开悟后才能定下,而直到他拿到辜春剑时,种种纷杂的情感才真正驻足停留。

他开始举止如常,在宗门里倍受喜爱,大家可以叫他一声小师兄,也可以叫他一声小辜春,甚至从前的乳名阿雪等等也无妨。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个迷惑。

人究竟因何喜,因何悲,因何执着,又因为什么而放弃,世间执念颇多,这是相饮离让他去悟的道。

相辜春通了七情六欲后便也格外体贴,知道这般毫无收获就该表现羞愧。

所以他还是说起一段见闻:“任务中途,我于城中书塾见一老者,饱读诗书,风趣通达,曾教出无数才学渊博之人,亦收留许多孤童在侧,每日读书习作,闲暇时嬉戏庭中,十分热闹。”

他细细回忆,“老先生于树下纳凉,不嫌孩童吵闹,眉眼间慈祥和蔼,然而亦有几分怅然。”

因着这几分怅惘,相辜春化成一个前来求学的修士,在闲暇时常与老者交谈,老先生喜他玲珑心肠,待他极为亲切。

一日,相辜春问出心中疑惑,“为何您桃李满天下,又有学生侍奉在侧,却还有些许惘然呢?”

老先生捻了白花花的胡须,看了一眼他那身已变得灰扑的红袍子,道:“老夫在年少时,曾爱慕过一位修士,还是个剑修,脑子很笨的那种剑修。”

修士寿命漫长,鲜少与凡人结为夫妻,因着人间求而不得的故事大抵相似。

相辜春沉默不语,老先生似乎瞧出他心中所想,道:“那时我赌着一口气,又不想他日后难过,便以一百年为限,要是我也能修仙,就能毫无阻碍地和他在一起,若是我没有入道,一百年转瞬即逝,那我便随意死在何处,他大可忘了我,去寻那剑道境界。”

“后来呢?”相辜春问道。

“后来……”老先生指了指头顶,“后来天便塌了。”

孩子们在庭前打闹,风垂下许许多多的枯黄的落叶,“那日黑涡在天,我们无路可逃,到处都是惨叫,有好多修士在炸丹,天上下金子一样……等到终于暂时安定了后,他的剑灵找到了我,它说其实他的主人不想等这一百年,看我太火气了才不来寻我。而我其实没有修仙的根底,他就想要去找一个不损正常寿命的散尽修为的方法,谁知还没有找到……”

相辜春垂下眼,道:“节哀……但心意相通,亦是无憾了。”

“是这样讲。”老先生枯槁的手指拍了拍桌案,“从前我们也戏说起要一同建间书阁或学堂,如今只留我一人,邪流灾祸后,总是还要有人来教书,来写史,去朝堂当个好官,救一救这祸乱中活下来的百姓。”

老先生含笑看着相辜春,明明在笑,眼底却有水光,以及那已被岁月冲开的怅惘,“你问我为什么惘然,我给不了照本宣科的答案,但也许是因为,我有那么一点儿孤单。”

他轻叹一声:“一百年呐,多么的长。”

一百年,本是凡人一生寿数,是修士的弹指挥间。

相辜春从老先生的学堂走出来,陌生的情绪胀满他的心房,沉甸甸令他喘不过气。

相饮离听罢他的讲述后,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声道:“你作何想呢?”

“人似乎很害怕孤单。”相辜春如实答他,“一个人幽居独处会孤单,许多人热热闹闹也会孤单,我坐在房顶上瞧天边云彩的时候,太清的师兄就说我看起来形单影只,十分孤寂。”

他拧眉头不解道:“可是既然无论怎样都是孤寂,天长地久在邪流乱世中不过浮萍落花,何必与人结交,再去添更多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