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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卢智领着两手空空的卢俊一同乘上前往长安城的马车,到达长安南启夏门后,两人就按事先说好的分开。
卢俊在长安城也待过不少时日,自是认得路的,被丢下马车后,他就按着卢智给他写的条子,一个人寻地方去了。
卢俊走后,卢智让车夫直接将他送往延康坊,在坊外下车,自己一路走至魏王府门外,向门房递过名帖之后,在他意料中,不同于两日前的推辞,李泰接见了他。
王府的副总管亲自将他引到了一处小院外,对他道:“王爷就在里面休息着,卢公子自个儿进去吧。”
卢智谢过之后就抬脚走了进去,院子清幽的很,一排屋门都虚掩着,只有一间屋外立着一个穿着劲装的灰衣男子。
见他走了过来,灰衣男子咧嘴露出一个笑容,低声道:“卢公子进去吧,主子刚睡醒。”说完将门打开,待卢智进去后,才又从外把门紧紧阖上。
他走进小厅,在转角处略一停顿,待看着眼前一层纱帘后,垂头遮去眼中精光,恭声对着帘后之人道:“殿下。”
“嗯。”帘后人影未动,低应一声后,嗓音略带沙哑道:“卢智,本王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卢智静默了片刻,答道:“殿下,学生的确不笨,所以今日才会前来。”
“哦?说吧,你有何事。”
“前阵子,学生家隔壁住下一名游方大夫,帮家母医好了杂症,原当他是个好人,却不知他在外面惹了什么厉害人物,三日前夜里他那仇家找上门来,倒害的学生一家做了被城门大火殃及的池鱼,不过好在舍妹之前跟着他学了些本事,不然岂不亏本,殿下您说是么?”
卢智最后一问出口,呼吸便有些刻意放缓,微微抬眼看着帘后仍是一动不动的人影,等了好久,在他将要皱眉之际,就听李泰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明日一早,带你妹妹到本王府上来。”
面对卢智另有所指之言,他没有质问也没有表现出疑惑,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略有些不搭调的话。
卢智唇角略微勾起,应道:“学生明日定当携舍妹一同上门拜访。”
两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李泰又询问了他一些旁的事情,卢智都一一恭敬地答了,若是不考虑两人之间的那层纱帘和屋里的阴暗,气氛还算是融洽。
“本王稍后还有事务在身,你回去吧。”
“是,那学生告退了。”
卢智躬身一礼之后,转身朝外走去,双手触及门扉的一瞬间,方才听见身后一句低沉的话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卢智,没有下次。”
他没有应话,身形微震之后,将门拉开,出了这间有些阴暗的屋子,走进洒满阳光的院落。
第一四二章 不屈之心
遗玉既然已经决定要借助姚晃所授的药理知识去帮魏王的忙,也就抛开了诸多顾忌,在卢智带着卢俊去长安城后,就把卢氏说去刘香香家串门,自己关了里外房门,独自在屋里。
她走到妆台边上伸手勾了半天才将搁置还不到三日的那只漆黑扁盒又摸了出来,她在书桌前坐下,揭开绳条,拆开布套取出盒子,脸上带了些释然的笑容。
她将扁盒打开,取出那块绢帛,此刻她的心情与前两次见这幅刺绣时候截然不同,在被黑衣剑客送回来的那晚,初见这幅刺绣,匆匆浏览之后对上面的毒药所震慑,只巴不得将这害人的东西毁去才好。
隔日早上再想起来这扁盒时,心下的惊恐早就去了一大半,因对毒术的兴趣,忍不住将这绢帛又浏览了一遍,虽她当时说服自己只是好奇一阅而已,之后又忍住诱惑将其束之高阁,但到底是好记性让她记信了上面的一些东西,其中就有一种针对人双目的毒术。
经过昨晚的一番猜测,她将魏王身上的谜团联系同那种毒联系到了一起后,她原以为自己会纠结很久,但却意外顺利地做出了决定。
再失去了对这扁盒中几样物品强烈的惧心之后,她才记起自己对毒术感兴趣的初衷,不正是它们的双面性么,一把利剑能够伤人也能护人,毒术能害人,亦能治人。只要择对了使用它的方法,姚晃所授的知识和这盒子的东西,完全可以作为她自保的利器!
遗玉的手指在绢帛面上精致的绣线间滑过,目光中的紧定渐渐清晰起来,他们已经深陷囹圄之中,任何一样能够保护家的,帮助卢智的东西,她都应该合理运用才对,一旦找到了目标,所有的纠结和困惑,自然迎刃而解。
她坐在书桌前,花了小半个时辰,将那绢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全数记下贯通之后,又比照了盒中的七样种子,看准了其中两样,心下顿时有了底。
李泰若真是这绢帛上所说的那种毒症,那还真是非她不能治了!
直到院中传来阵阵卢氏的叫门声,遗玉将盒子利索地收拾好,重新塞在铜镜后面,前去应门。
……
半下午的时候卢智就回家了,遗玉正坐在屋里写字,听见他同卢氏在院里说话,勾了最后几划,将笔放下。
卢氏问过他吃饭没有,卢智笑着应道:“吃过了,娘,我同小玉上南边新宅看看去。”
遗玉出来正好听见这句,对他道:“那我去收拾下,大哥等我片刻。”
她回屋去简单绑了头发,换了身衣裳,同卢氏打过招呼之后,便与卢智一同出门。
两人在行人来往的镇上走着,嘴里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出了镇,行人稀少,遗玉才张口问道:
“怎么样,可是弄清楚了。”
卢智背手走在她身侧,轻声道:“一半吧,明日你同我一起上王府去,见一见魏王,看看他是否得了如你所想的那种毒症。”
“嗯。”
“小玉,你这样做可有觉得勉强。”
遗玉轻笑一声,“有什么好勉强的,我还怕自己去捣毁那种东西,你会不高兴呢。”
“不,说句实话,你这样大哥反倒比较放心。”
卢智扭头看着神态轻松的遗玉,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他也想让自己的弟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但那样就是对他俩好么,他们毕竟不是普通的人爱,又一步步走入漩涡中心地带,注定了不能再田园乡野,只有不断强大起来,拥有自保和对抗的能力,才能得到并且保护自己想要的!
走至朱红满树的山楂果林边时,卢智停下了脚步,望着远处的山峦,问道:
“小玉,大哥还不曾问过你,你现下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一个多月前,遗玉的答案肯定是:同一家人平平安安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现在,这仍然是她的目标,但却要加上前提――
“我想要让别人不敢再随意欺辱咱们,我想要拥有保护哥哥们和娘亲的能力。”
在高阳的生辰宴上,她仿若一只被狼虎随意折磨的绵羊;在初见城阳之时,她不得不跪倒在地叩拜,只为平息公主可能的怒火; 在长孙娴背地设计她关入小黑屋差点因迷药丢掉半条命后,她明知罪魁祸首却有苦难言;在御马场上,一时的大意害的她险些毁去容貌……
她心中的底线已经被人一再踩踏,如何还会抱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想法,如何还能自欺欺人地谈什么安定和幸福,在这个时代,有特殊的能力也许会避免灾祸,但只有真正的强势起来,才能保护自己珍稀的和重视的。
她不想再躲在卢智的背后,任他一人去面对,他有他的凌云志,她亦有她的不屈心!
遗玉的这一句话,说的很大,如果换了另一个满十三岁的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都会让人觉得可笑,但连番历经险境地和生死,心中不颗成熟坚韧和不屈之心的她,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却带着令人信服的肃穆和坚定。
卢智将目光移至眼前人儿的脸一,满林的红果映衬着少女犹带稚嫩的娇颜,沉声的话语在他的耳间回荡,远处的青山似也不如她目中的神彩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