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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341)+番外

钟鸣响前,本不当课的方典学却从门外走了进来,在屋内扫了一圈,便将遗玉叫了出去。

已经从高阳那里听到信儿的长孙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抓紧。

遗玉不解地跟着他走到院中,偌大的院子中间除了晋博士外,算上她,共有六个人,皆是这次五院艺比的参比学生,或者说,是书学院这四年来拿过木刻的学生,要更为恰当。

晋博士见人都找全了,笑着捋了捋胡须道“圣上有诏,你们都是在五院艺比上拿过木刻的,随我去听宣。”

来了!遗玉眼皮一跳,五院艺比中间,从种种迹象中,她便有感,拿到木刻的学生会有什么好处,卢智说的女官名额和科举殿试是其一,这即将听到的诏书必定也是其一。

若说有木刻的学生,才能听诏,那这次五院艺比的木刻之所以稀罕,便能够解释了,九块木刻,就相当于最后的九张听诏凭证一般,怎么能不抢手。

说来她和卢书晴还真是浪费了这机会,不过遗玉低头轻笑,长孙娴才是最倒霉的那个吧,被卢书晴抢了琴艺木刻,又被她夺了礼艺木刻,两块肉都是到嘴后便飞了,若等下要听的真是件好事,那她还不得更记恨。

毕竟是得了两块木刻,边上同院的三人没像上次去宣楼那样排挤她,而是客套地和她聊了几句。

路上碰到了太学院的人,两拨人便走到一处,晋博士和查博士在前面斗嘴,两院互有认识的,就走近说话,太学院的学生这四年拿的木刻多,这趟过去的人比书学院多上两番不止。

遗玉和卢智、杜荷、程小凤他们三人,自然是同行的,低声交谈时她总觉得这一群学生。有道不一样的目光盯在她身,扭头去找,却又寻不到半点痕迹。

走到宣楼前,见到遗玉第三次朝二边张望,卢智问:“怎么了?”

“无事。”遗玉暗时,许是她太过敏感了。

上二楼的楼梯踩上去依然是嘎吱作响,一楼很是冷清.可进入艺比前听训时来过一次的二楼大厅,便觉得暖和了,人没有那次来的多,两边的席案空空的,已经到场的学生,都被吩咐在两边站着等。

程小凤看着同样站在座前的东方佑还有几名博士正在窃窃私语,扭头问卢智“我看着,怎么不像是好事儿啊。”

刚才在路,几人也都讨铬过,这要听的诏文是会说些什么,大多数人都是持乐观态度,当然也有像程小凤这样想的。

卢智道:“具体猜不中,可十有八九是好事。”

恰好长孙夕就站在他们前面,扭头笑道:“肯定不会是坏事啦,等着门下省的人来宣话吧。”“后歪着头瞧瞧额发梳起,清晰地露出眉眼的遗玉,露出两朵梨涡,道:“卢小姐今日看着精神了许多。”

遗玉神色平淡地对她点了下头,上次在礼艺比试最后闹了个不输快,两人因为长孙娴的事,争辩了几句,单从态度上,长孙夕是真不替着长孙娴记仇,还是假不在乎,她就不得而知了。

遗玉见长孙夕还待说什么,厅里刚才的嗡嗡低语声,却陡然安静了下来,一同扭头看去,便见正厅门口,一道身着鸦青大氅的修长人影,在身后一群人的簇拥中,走了进来。

没等遗玉露出讶色,便听身前的长孙夕掩唇低呼道“四哥?”

第309章 坤元录

看到以李泰为首的十余人,进到大厅中,在此等候宣诏的师生们一阵惊讶,魏王的出现,让他们对还没有听到的诏文,更是多出了一分期待之心。

遗玉站在左侧一列,看到李泰后,微微怔仲了一下,而后同其他人一样,在他走到人前几步远时,便躬身行礼,有些空荡的大厅里,顿时响起道道回音:

“参见魏王殿下。”

李泰一进到屋里,余光便在不远处的两列学生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左侧一道娇小的人影身上时,目中碧波闪动间,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听到众人的参见声,视线收回,目不斜视地从两列学生中间走了过去。

“免礼。”

东方佑对着李泰一揖,“殿下,人都到齐了,此处学生共计四十六人,分别是国子监近四年来,七次五院艺比中,拿到过木刻的学生,敢问殿下时候可以准备宣诏。”

果然,如遗玉所料,这次五院艺比的九块木刻,就相当于这次听诏最后的凭证。

魏王身后跟着的十余人,一半都是些文人,另一半,则是身着官服的官员。

听了东方佑的话,李泰便从阔袖之中,取出一卷浅黄色,中系着金色绳穗的文书,递给一旁双手接过的门下省官员。

这张诏令,是他在五院艺比期间,才从皇上那里讨到的,九月三十日那夜的计划意外地半途而废后,他才出了这早有准备的后招。

“宣。”随着李泰一声令下,厅内除了他之外的学生,皆垂下了头。

那名官员同样低头解开金黄的绳穗后,直起腰板,朗声念道:

“门下,天下之木……我朝开疆十八载,大唐疆土,天下十道,州县千百,然,其地望、得名、山川、城地、古迹不详……”

有关疆土,到底是何事?遗玉揣摩着,稍稍抬头朝上看去,一眼便望见正侧头着向这边的魏王殿下。

苍蓝色的深衣外披着一件厚重的鸦青色大氅,双手平抄于绒黑的袖子里,笔直垂坠到膝处的袖口,却显得他身形格外修长直挺,线条硬朗的面容上,带着冷淡和疏离之感,这是他在人前惯常的样子,让她觉得陌生又孤傲的魏王爷,半点也让人猜不透心思的四皇子。

仿佛察觉到了她停留过长的视线,李泰突然侧过头,朝她这边看来,四目相触后,遗玉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落在身前之人的后脑勺上。

“皇四子,魏王泰,少善属文,好士爱文宇,府下文学馆……”

李泰的眼力很好,隔着两丈远,也将站在长孙夕后面的遗玉给看了个清楚,平日乍看之下像是个清秀小男童似的少女,今日头上却挽了精致的发髻,光洁的额头下,平日只有笑时才能见着的灵动眉眼,清晰地露出来,可不等他的视线蔓延到她眼中,她便突然撇过头去,留给他半截白生生的纤细颈子,和一只玲珑小巧毫无点缀的耳朵。

李泰突然想起有次雨天,坐在书房里,也是看见这么半截白嫩的脖颈,袖中的手指轻轻动弹,唇部线条正待放松,却在另一张带笑的精致面孔映入眼帘时,收回了视线,再次看着远处的大门。

长孙夕颊上的梨涡刚刚还未完全绽开,便又渐渐收起,目中带着不解,迟疑地扭头去,一眼扫过了身后的几人,却正对上盯着她后脑勺看的遗玉。

眼皮一跳,遗玉冲目露问询之色的她扯动嘴角笑了笑,而后低下头,不敢再乱瞄。

那官员先是赞美了大唐国土辽阔,而后又赞美了一番李泰近年所为,最后才终于讲到了重点:

“是以——特命魏王泰,撰修我朝疆土地志,允其自文学馆、国子监、弘文馆等集地,择文人学子,延其为宾客,供帐给俸,修书巡游,同著《坤元录》,此令。”

话音落下,众人心中大震,来不及嗟叹,先是合手一礼,恭谨道:“谨遵圣令。”

难怪魏王会亲自到场,又指明要让他们来听,这一纸诏文,说的竟是要让李泰四处挑选文人学子,带头著书!

自古以来,王臣将相,所为不过一个“权”宇,权的背后是“名”,名的见证,那便是“史”!

古代贤王,多以引宾客著书留名青史,今日这诏文上的撰书之事,若是能成,那便是给魏王的头上,戴了一顶大大的“贤”冠,而这些陪同撰书的文人学子,有幸者,亦能留名史上,且,双方之间因这一本著作,怎能不生交际,实乃是一举三得!

《坤元录》是什么东西,除了遗玉之外,在场之人,恐怕都是第一次听到。对文学史很是了解的她,自然清楚这一部记录了有关盛唐时期,天下十道千百州县,人文地理的地志巨著,是有多高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