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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397)+番外

“怎么闷闷不乐的?”卢智问道,遗玉便将刚才虞世南叫她过去,提出收她为内门生一事说了一遍。

卢智听后,看着她眼中的犹豫,道:“你不是很尊崇虞先生,这不是件好事吗?”

遗玉当然知道这是好事,放在今日之前,若有人告诉她,虞世南愿意亲授她书法,她绝对会欢天喜地一番,可今日见着和吴王李恪同出入的虞世南后,遇上这样的好事她就不得不犹豫了,她是尊崇“五绝”虞老先生,可却不想同吴王什么的扯上关系。

卢智只这么一问,便看出她在担心什么,但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既然你拿不定主意,这事就回去再说吧,来,先帮杜先生的画落印,宴散后,按照惯例,这幅画是要留在天霄阁供赏一个月的,呵呵,你只当是沾先生的光好了。”

他说是沾光也不为过,这学士宴虽不比五院艺比来的盛大,含金量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幅画留在天霭阁供来往客人观赏,一个月后,这长安城的文人,怕少有人会不知道今年的学士宴是杜若瑾摘了魁首,遗玉的印号留在上面,少不了被人记得,在这个认印不认人的年代,就算是无人知晓她姓甚名谁,也会记得那“颖心”二字,当是一种提升名声的捷径了。

遗玉暂按下纠结,拿出刚才收起来的印章,对杜若瑾道:“那我便沾沾杜大哥的光,嘿嘿。”

“这算是你这印号的初落,意义非比寻常,能让你沾这份光,我倒有些荣幸了。待哪日你那‘颖心’印出了名头,我这画必是要身价大涨。”

杜若瑾本是一句玩笑,却不知在经年之后语落成真,而那八仙桌上今日只引得几十人惊艳的画作,在名满京都之后,却因人心所致,只能变成一道传闻。

杜若瑾很客气地请开围在桌前的一众文人,见他开口,大家都很配合地分散到桌边去,让出一条道来,便于他能走到桌边,夹在在琴音里的赞声却未停。

“小玉,来。”他接过侍从递上的朱砂,看了一眼那桌上的画卷,唤道。

遗玉在一阵窃窃私语声中走到他身边站定,拿着印章在他手里仔细沾了些朱砂泥,将白玉印头染上一层晶莹的红色。

这会儿已知道他们是要落印的众人,眼看着临湖雕栏边上,并立的青年和少女。暖阳当空,湖面乍有风起,卷来湿气,不见冷意,那青年侧目望着少女,那少女一手衬着衣袖,一手持印,便向画卷落去。

杜若瑾脸上温和的笑意渐起,厅内却突然骚动起来,他眼中那只白皙的小手一顿,红印未落,耳中先传来纷纷礼声一一

“参见魏王殿下。”

杜若瑾侧目望去,视线越过躬身行礼的人群,看向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高大人影,两人的视线恰恰对在一起,被那片冷漠的青碧色一照,相隔几丈,却让他明显地感觉到从颈后升起的一片凉意,就仿若是被深山的猛兽盯住一般,这种眼神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得,可不等他记起上次是在哪里,那种心惊之感便猛然退去,他眨了下眼,再看过去,却只见背对着他的一顶金冠,好像刚才的所有都只是错觉。

遗玉一边忖度着李泰出现在这里的含义,一边躬身行礼,察觉到杜若瑾的异样,扯了下他的衣袖,轻声唤道:“杜大哥?”

杜若瑾躬身的同时,扭头冲她温温一笑,低声道:“我没事。”

但凡是好事,总要连带着些麻烦的,这是常识。

……

李泰的突然出现,让沉醉在字画间的文人都被转移了注意力,正在同人寒暄的李恪,有些诧异地走过去,面上带着亲切的笑,道:

“四弟,你怎么在这儿?”

“昨晚醉酒,宿在楼里。”李泰环扫一圈厅内,“今年这学士宴,倒是冷清。”

说来也巧,他下来这会儿已是宴末,虞世南和房乔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刚走,但说是冷清,却明摆着在寒碜人。厅里站着的,都不是傻子,闻言多少有些担心李泰是来找茬儿的,虽说看热闹好,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魏王和吴王两人的热闹,不是谁人都能轻易就看得起的。

李恪心头不爽,却没同他争口,而是话题一带,道:“你来的正好,今日可是出了一幅佳作,本当带你去看看。”

说着他便带李泰朝着湖面那边儿走去,大厅里的人,没敢跟上去,而那八仙桌边儿围着的,也都自觉四散开来,包括遗玉、杜若瑾还有卢智。

“喏,就是这幅,你看如何?”李恪引着李泰站到桌边,伸手一指那画卷。

李泰低头看了片刻,方在众人的竖耳倾听中,淡淡答道:“是不错。”

包括遗玉在内,满厅子的人几乎都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来砸场子的。这么想着的众人,并不知道,李泰在亲眼见着那月夜图上一笔朦胧的背影后,被勾起的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作画者何人?”

不待李恪介绍,杜若瑾便自行上前相拜,“回殿下,是在下。”

“杜公子的画比起以往,又有进益。”李泰看着那画里的背影,不咸不淡地夸赞道。

“殿下过奖了。”遇上被魏王夸赞这种稀罕事,他是该高兴么?

第359章 眼神

“可愿同本王饮上两杯。”

“若谨之幸。”听见这邀约,杜若谨有些意外,本就不能拒绝,脑中掠过那抹让人背脊发凉的眼神,心生探究,垂下的目光闪了闪,当即答道。

闻他应声,李泰方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目光浅浅地落在他后方的少女身上,稍作停顿,便同李恪略一颔首,领着人走了。

众人望着李泰和杜若谨的背影在楼梯上消失,方才面面相觑起来。被李泰干晾在那里的李恪却不见生气,几句笑语便打破了一楼的沉寂,该去赏字画的去赏字画,该扎堆的去扎堆。

遗玉脸色不变,心头却是有些迷茫,总觉得刚才李泰是不是瞪了她一眼?只这么一想,自己都觉得可笑,甩掉了脑袋里的荒唐念头。看着手里的印章又看看那张重新被人围起来的八仙桌,心里埋怨着李泰来的不是时候,撇了下嘴,叫来侍从去拿来湿抹布,把印子上的朱砂擦了干净。

卢智站在边上看着,目光闪动,也没拦着,待她将印章收进荷囊,才道:“杜先生估计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你还要留下看字画么,若不看了,咱们不如先回去?”

“那就回去好了。”

若是杜若谨知道他前脚上楼,遗玉尚没在画上落印就被卢智领走,不知会是何感想。

……

天霭阁雅室

杜若谨跟着李泰上了三楼,一进室内,绕过屏风便见早就在窗下摆好的一桌宴席,上面是天霭阁各式招牌的精致小菜,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对李泰这么突然地邀他共饮的目的,又不清不楚了起来。

李泰径直在席案一侧的驼绒毯上坐下,抬手接过跪立在桌角的侍从递上的酒盏,对着站立在一边的杜若谨道:

“坐。”

“是。”杜若谨规规矩矩地在他对面落座,错开半个身子,忽然嗓子一痒,便侧头握拳抵唇轻咳了一阵,等胸闷之感稍退,才回头歉意道:

“殿下恕罪。”

李泰听着他的闷咳声,饮下一口酒,道:“今日宴展,都有哪几位学士在场?”

“回殿下,是虞先生,房大人,颜学士还有盖学士。”听他所问,再看着眼前这人一脸的冷淡,杜若谨忽觉自己先前的臆测有些可笑,先前在楼下被盯那一眼,应是他的错觉吧。

“何时收到的请柬?”

“应是十月末。”杜若谨有一句答一句,半低着头,猜着李泰下面还会问什么。

“你同卢智相熟?”

杜若谨眼皮一跳,以为他是猜到了什么,整了整面色,才抬头浅笑道:“因为家父的关系,认识很久了,只是最近才熟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