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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43)+番外

“唉,无聊、无聊!大哥,刚才季大哥邀请咱们一同去访友,你怎地就拒绝了。”卢俊一边抱怨着,一边从院外走进了房间,凑到卢智桌案前。

卢智也不恼他打断了自己读书,只抬眼轻瞥他一眼,道:“客气话都分不出来,你还不如小玉通些人情。”

“啊?他那是客气话啊,我还真没听出来!”

“就算不是客气话,与他同去访友,难免遇上饭酒茶局,你好意思跟着白吃白喝么,既是玩乐,便需花钱,娘给咱们的盘缠虽足,但家中却所剩无几,你若想去玩耍,就先想想娘和小玉是怎地做活赚钱的罢。”

卢智说完不再理他,将手中发黄书页又轻轻翻过一面,继续朗朗诵读起来。卢俊虽性子直,但也知晓好赖,听他大哥如此解释,又想起临行前卢氏的交待,也就顿时歇了想往外面跑的心思。

暂且不谈他们兄弟二人,当天下午那崇学司内,几名司贡凑在一起正研读几份文卷,其中争议最大一篇乃是进士科的文章,讲的是当朝官吏选拔制度,论的是官吏子弟和寒门学子境遇。

“字写的倒是极好!只是文章却是胡言乱语。”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啊!”

“正是!几位大人请看,这学生牒子上注其才刚满十四,分明是黄口小儿猖狂之词啊!”

“咳!”一记重咳声响起,打断了几个快要被气的拍案撕卷的司贡,众人只见从门口处走进一名颧骨略凸的老者,皆是慌忙起身,转至矮案前站好,恭敬地向那老者躬身问候。

“郑大人。”

“嗯,诸位大人是在讨论什么,老夫打门外五丈远便已听到你们的争论声。”这位郑大人,算是这崇学司内年纪最长,又贤明最显者,只因年事过高,当今皇上特允其每日申时之后再到司处办公。

“大人,这里有一学生文章,所言实在是有扰乱朝廷规制之嫌,我等正为此事着闹,所以便失了态。”

“拿来,老夫一阅。”

那开口解释的司贡便转身去取了那页文章,上前恭敬递给郑司贡。

郑司贡则是先大致扫了一眼这篇不足数百字长短的文章,而后便消了脸上严厉之容,有些温言劝慰到眼前几人,“几位大人不必动怒,为一不明就理的学生而失态,实在不是我等所应为,张大人,将写这文章的学生名帖与牒子寻了给老夫,我亲去理院辞了,免得以后你们想起又着恼。”

他话音一落,那姓张的司贡就取了两样递了上来,郑司贡一一接过,又对几人道:“老夫需得去别处看看,各位大人继续罢。”

身后几人又是躬身相送,那郑大人便迈着有些缓慢的步子离开了。

是夜,长安城一座高墙大宅之内,宅主书房中有两名常服老者正并坐在一张嵌玉虎纹案前,一面指点一人手中纸卷,一面低声交谈。

“......可惜、可惜,这等文章怎么投到你们崇学司去了。”

“呀!你这个老匹夫,我专程跑一趟给你看这好东西,你倒是嘲讽起我们崇学司了。”

“哈哈,鹿公休恼,玩笑而已,我这不是气不过么,若是那学生投到我这里来绝对直接举荐入闱,可送到你们那里,恐怕是能气死好些个老古板了。”

“咳咳,别扯远了,我就问你一句,这学生你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可是――你舍得?”

“唉,你又不是不知崇学司现今已大不如从前,我虽说的上几句话,可也没另外两个管用了,若坚持留这学生的牒子,我怕反给他带来麻烦。”

“我早就说过,让你换个地方,你偏不听,若不是你几次三番推了圣上的意,又怎会惹恼他。”

“当初、当初也是想着能替那些个寒门学子多做些事,只是现今才知道,实非我一人能为啊......”

“好了,你别多想,这事克明担了,保准将他弄进去。”

“那就多谢。”

“谢什么,谢我抢了你一个好学生么,哈哈哈!”

“你这老东西,唉,罢、罢......”

两位昔年同窗,便在这春浓之夜,一场详谈之下,替一名差点被堵断仕途的寒门学子,开通了另一段路径。

第三十七章 同时异地事

却说二月十三日凌晨,遗玉三人搭了常公子的马车离开靠山村一路向关内走去,虽中有停顿,但还是在暮色深浓前一路疾驰到了冉州怀安县,投宿在了县城内一家名叫福源的客栈。

折腾了一天的几人打算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卯时再继续上路。

交付住宿费时,卢氏和阿生因为都坚持要出住宿费,在客栈柜台前面起了争执,最后还是在常公子一记冷哼下,解决了问题――卢氏出饭钱,阿生交房费。

五人一起在客栈一楼用罢晚饭后,各自回了房间。因阿生坚持要同自家主子一间,卢氏便只要了两间上房,上房内皆有两张床铺,这样安排却也不显拥挤。

这房间里也没什么值钱的摆设,仅仅桌椅床铺俱全,怀安县并不富裕,这家客栈已经算是条件好的。

用小二送来的热水洗漱过后,虽然三人皆是疲惫,但还是偎上同一张床盖了被子,商量起在路上不大方便讲的事情。遗玉依在卢氏怀里靠着床东一侧,刘香香也盖了条被子坐在她俩对面。

“可算是逃出来了。”卢氏轻嘘一口气道。

“是啊,那时候咱们从镇上跑出来,后面追着那么一大帮子人,我真当是要被抓回去了。”刘香香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被子,冲着卢氏虚弱一笑,冷静下来以后她还真是有些后怕。

她又道:“说起来,万幸咱们遇上了好人,我看那常恩公虽不喜多言,心地到底是好的。”

卢氏听她这么说,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道:“香香,我说句掏心话与你,咱们是要感谢恩公搭救之恩,可是我同小玉,却要先感谢你的搭救之恩。”

她一边说着,一边探过身子拉了刘香香放在被面上的双手,“若不是你带了我们娘俩逃出去,怕这会儿我已经成了那劳什子的张夫人了。”

“婶子――”刘香香一看卢氏表情,刚想要开口又被卢氏打断。

“听我说完,这事过去,我便不拿你当外人,打初七你两个弟弟离开,这糟践人的事情一出,反目成仇的我见了,落井下石的我见了,避不敢言的我也见了,若不是小玉在,我怕要被她们逼疯不可。虽我是个寡妇,但是却把这名节一事看的比命要重,若是没有你帮忙,今日真在他们的威胁下从了那姓张的混蛋,待我等到你两个弟弟回来,帮我报了这仇,我便、我便......”

讲到这里,她已有些哽咽,剩下的话虽没说出口,但遗玉和刘香香都已猜到,若是真因情势所逼让那群人得逞,卢氏肯定是不想活了。遗玉听到这里,原本因为顺利逃脱变得平静的心,又揪了起来。

这整件事,要说祸根,都在那王氏几人身上,若不是她们从中作梗、故意陷害,卢家母女也不会落得个有苦难言、背井离乡的下场,如此仓皇地逃走,恐怕是个人都难以咽下这口气,这仇这怨却是已经铭记在她们心中。

遗玉那时刚从昏迷醒来以后,听了卢氏的讲述,就知道搭救她们三人的这一主一仆不同常人,那个车夫既然能够几下子就打晕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肯定是个懂武的,比起学了几年通俗拳脚的卢俊来说,恐怕还真是个入流高手。当她们回了靠山村拿行李时候,遗玉也是一忍再忍才没出言请求恩人帮忙惩戒王氏恶妇。

毕竟是不相干的人,救了她们一次便可,没的把仇怨都加在别人身上的道理,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能强咽了心头的恨意,随着他们一道离开了靠山村。

卢智卢俊尚在长安待考,刘香香也孑然一身跟了她们逃出来,几个弱女子确实不堪大任,当务之急是入关之后如何谋生度日,那些恶人暂且不提也罢,毕竟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