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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517)+番外

不远处的篝火旁,两道人影相依站着,个头只及她身边男子肩高的姑娘,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襦裙,头发挽成双髻,发丝有些微乱地贴在侧脸上,被火光映的通红的脸庞,一双明眸闪着水光,紧紧地望过来,诉着难言的思念和委屈,叫人莫名感到心揪!

“……玉儿。”妇人愣愣地望着那绿衫的姑娘,嘴里呢喃了一声。

“娘,您怎么了?”

“我、我的玉儿……是我的玉儿……”

“娘?”被叫到名字,没注意到一旁父亲的色变,少女“阿诗玛”轻晃了下妇人,却在下一刻被用拨开了手,就见妇人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冲向火光那头。

“玉儿、玉儿!”

“娘!”

看着朝自己奔过来的卢氏,遗玉的思念彻底垮掉,松手让狸猫跳了下去,挣开李泰的怀抱,顾不上脚腕的痛,哭着迎了上去,三两步扑进了卢氏的怀中。

“娘、娘、娘……”不再熟悉的香气,可依旧有娘的味道,遗玉死死地搂住卢氏的腰,趴在她怀里,流着泪,一声声地叫着,活像是要把这三百多个日夜欠的,都补回来。

“玉儿、玉儿,好孩子,你、你真是我的玉儿么。”卢氏双手搂着她纤细的身躯,语无伦次地在她身上来回摸索着,哭声中尽是辛酸,生怕这又是一场梦,醒来人就会不见了。

这母女团聚的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感受却是各不相同,不说周围在场数千普沙罗城民不明所以的骚动,化名成吕望的韩厉,静静地看着那对相拥而泣的母女,儒雅的面孔上,阴晴不定。

“爹。”少女“阿诗玛”视线不离那对母女,眉头皱起,轻声对一旁的韩厉道:“这便是娘的女儿吗?”

“嗯。”

她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展开口,似笑非笑道:“就是她同我很像啊。”

一只捣乱的狸猫,引得失散一年多的母女团聚,躲在暗处的黑底袍少年摇头轻笑一声,转动了一圈手中的短笛,转过身,没入人群中。

……

篝火附近,一间房屋里,宽敞的大厅中,坐了五个人,遗玉被卢氏搂着在毯子上坐下,母女俩这会儿已没了泪,眼睛都红红的,握在一起的手紧紧的,谁都不肯先松开。

“孩子,叫娘好好瞧瞧,不过一年,叫娘都有些不敢认了,看着个子是长了,怎么愈发瘦了?”

“娘……”

自坐下起,卢氏就这么不断地念叨着,眼睛不离遗玉,不住地上下打量她,一会儿在她头上摸摸,一会儿在她肩上掐掐。

李泰坐在两人对面,看着遗玉不语,他身边的狸猫知道闯了祸,缩成一团。韩厉轻咳了一声,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女儿,对方意会,便笑着出声打断了卢氏的絮叨:

“娘,瞧您高兴的,都不知怎么好了,也不给女儿介绍一下,这便是妹妹了吧?”

遗玉对她那一声“娘”很是敏感,握紧了卢氏的手,抬头看向出声的人,方才在外头没有细看,这屋里灯火明亮,离近了看,不觉惊奇地愣了下。

黑袍彩丝银甲的“阿诗玛”,果然有着同歌声舞蹈一样漂亮的脸蛋,弯弯的柳叶眉,直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睛,同是“玉儿”,这是相较遗玉更明媚的长相,但是此时笑起来,却是像极了她!

这像,并非样貌,而是神情,熟悉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份相似来。

“娘?”遗玉轻唤了卢氏一声,只等她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玉儿,娘同你说,这是一一”

“还是我自己介绍吧,”少女“阿诗玛”又是一笑,看着遗玉,声音清亮:

“这里也没外人,便不用假姓了,我爹姓韩,我同你的名字一样,都带个玉字,不过,我不叫遗玉,我是韩拾玉。”

卢遗玉、韩拾玉,遗玉、拾玉。

默念了这两个似乎别有含义的名字,遗玉冲她点点头,道:“韩姑娘。”

不等她应声,便一转头,对上韩厉温文带笑的眼睛,脸上神色一变,年轻的面孔上,带着极不相称地严肃和冷漠,叫人不觉就会想要避退,这是只有历经了严酷的生死之后,才会有的强硬气势。

“韩厉,”遗玉直呼他姓名,“我要同我娘单独谈谈。”

“可以啊,”韩厉好脾气道:“岚娘,你带玉儿回你房里去说话吧。”

卢氏皱眉,遗玉冷声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不是在你这里谈,是要去我那里。”

说完,便起身,拉了卢氏起来,冲李泰使了个眼色,便率先朝门外走去,余光瞄见门口堵上来的两个乌蛮武人,便听韩厉朗声道:

“来人啊,送夫人。”

李泰手腕微晃,指间的瓷珠便消失不见,他侧头看了一眼韩厉,走在母女俩身后,出了大门。

“爹,您怎么能让娘同他们走了呢?”望着卢氏没有回头的背影,韩拾玉不满地扭头冲韩厉道。

“不然呢?”韩厉神色从容地端起案上的茶杯,道:“普沙罗城的武人本就少,不能再损失了。”

第27章 清晨的抱怨

竹床上,母女盖着两条被子,躺在一个被窝里,遗玉靠在卢氏肩头,默默地听着她的讲述,不插一言,脑中却将她娘的话自动过滤一遍,分析出实情。

贞观九年,十月末,恰逢房卢两家因为争子一案对簿公堂,卢氏被韩厉施以巧计带离长安。

卢氏受制于人,态度强硬地要求韩厉将她送回去,可却被韩厉一番言辞说动,只道是房卢两家一案,她是最关键的人物,时隔十三年,卢智三兄妹无人认得,可早晚有当年人会从卢氏身上发现端倪,到时候,卢家上下便是个欺君之罪,保不准是会因此败落,三兄妹也会受到牵连,卢智的仕途更是无望。

这番严重的后果分析下来,韩厉便劝卢氏,要她随他先行离开长安,只当是被安王余孽掳去,好叫房乔等人抓不住把柄,待到风平浪静,再说后话。

卢氏思前想后,本就心眼不多的她,并未觉到这是韩厉的缓兵之计,一路上对他不理不睬,半个月也不见得说上只字片言,韩厉耐性十足,几经周转,匿去行踪,带着卢氏来到了他早年游历曾至的六诏诸部。

韩厉早年收养有一女,姓韩,原名不详,但是引见给卢氏的时候,便作名韩拾玉,偏巧这个比遗玉大上一岁的女孩子,神色像极遗玉八分,性情精怪可爱之处,亦有遗玉影踪,卢氏心寄儿女,又最珍爱幺女,韩拾玉有心接近讨巧,便渐渐将思念寄在此女身上,聊以慰藉,对韩厉也不再总是冷脸相对。

后在韩厉的安排下,卢氏怜此女孤苦之身,思及遗玉,便将韩拾玉收做义女,在普沙罗城,默许了韩厉对外自称一家三口的行为,实则是有虚无实的假夫妻。

韩厉对卢氏也真是够用心良苦的,怕她思念成疾,不单弄了个女儿给她,又带她结识了普沙罗城当地的贵族,贵族的大妻们,同卢氏交好,时常串门,教她彝语,再让她教习唐话,卢氏是个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性格,这么一来,就算她足不出户,也不会有多少闲功夫去想别的事。

这还不够,每隔两个月,韩厉便会拿来从京中传来的书信给卢氏看,禀明卢家上下的情况,尤其是卢氏三兄妹,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然,遗玉听后,却觉得心头发凉,韩厉并非报喜不报忧,从卢氏口中说出的一桩桩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却是一个个编的囫囵不破的故事——卢俊被安排进了长安北营,走了武人一途,卢智在贞观十年的科举中,虽不入三甲,但却被任了个五品的礼部郎中,遗玉年初生了一场病,无大碍,十三生辰一过,怀国公府上门求亲的人,又多了起来……

“两地通信不便,我上次听说你们的消息,还是十月里,”卢氏拍着遗玉的手背,道:“你这次随着《坤元录》的巡游队伍出行,可是吃了不少苦吧,哪里跑过这么远的路,同娘讲讲,你大哥和二哥,眼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