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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900)+番外

她看着李承乾恍惚的神色,心中百苦,她最不愿看到就是兄弟之间的兵戎相见。

“李泰心志之高,积势已久,你父皇早料他不甘隐忍,故而许之远征,以他皇子之位稳定军心,假若他此次不利,便挫他的锐气,假若他得立功劳,则正好以他这把利刃开疆护国,果不其然,他解了突厥西患,又破了西域通道,立下大功。”

“早先,你父皇就防着他万一得胜,回朝会不利于宫廷,故下诏将他妻女从河北召回,一来是怕有人心怀不轨拿她做文章,二来是想借此牵制李泰,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等远征军退回各道军府,便可无虞。”

“皇兄早觉身体不适,故而染病之初,就将监国之责交由你,想要你这太子坐镇朝中,培养威信,后来他身体每况愈下,不得已迁往大明宫静养,为怕你借机为难魏王府,等李泰回来不好收场,故而事先派人送信洛阳,要我适时回京稳定局面。”

“恰那魏王妃来找我求助,我才知你被皇兄言中,果然为难了魏王府,于是顺势护她回京,将她一家护于我公主府门下,待那李泰回来,好歹不会因你封了他的魏王府闹大,岂料——”

平阳深吸一口气,抑不住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岂料棋差一招,你父皇前日病危,我赶赴大明宫去侍疾,来不及交待府中,却被你这混账东西抓住间隙,将他爱妃弄进宫里。这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他得胜归来,战利品中定然存有大量粮草以备不时只需,足够万军多日之用。眼下是入冬时节,正逢南北军府兵力来往调度,是京中兵力最弱之时,不过一万人数,你叫他们怎敌李泰这支凯旋之军?”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假若被他得知爱妻已经丧命,这一把火添上去,他有大军拥护,无你父皇主持大局,你当他真不敢反吗!“

李承乾听平阳这一番前因后果道来,脸上早无血色,他会扣留遗玉在宫里,就是想出一口恶气,却不曾想过会因为一个女人,反倒给了李泰谋反的借口,惊慌之下,拉住平阳衣袖道:

“姑母,您手中不是还是一支兵马吗?”

“远水难解近渴,”平阳紧皱着眉头,将目光转向城下,稍息,道:“现在只能施以缓兵之计,先将李泰劝退,莫不能让他知道魏王妃已死。”

为私己,平阳恨不能将害了她故交之女的太子一掌毙了,但为家国,她却必须要稳定局面,不能让长安大乱。

“我现在亲自带你出城去同李泰对谈,你就告诉他,魏王妃已被送往别处,不在宫里,再许他三日之约追回,承诺将人送还,先拖住他,京兆南山有一藏兵之处,当朝只我同你父皇、舅父三人得知,兵符在你舅父手中,待我同他商议,调兵遣将。”

李承乾心中有鬼,听到平阳这么说,心中一番较量,更怕日后被平阳发现他谎称遗玉已死,兴师动众,当下决定回去就把遗玉灭口,绝不能让她活口。

“好,我听姑母的安排。”

于是,在平阳的随同下,禁军冒险将城门打开,将她同太子送到城外,同李泰面谈。

城外风声嗦嗦,人影攒动,李泰看着将视线从率先露面的平阳,移到她身后的李承乾身上,凌厉的目光霎时又盛几分。

“李泰,本宫已知你今夜来意,”当着众多人面前,平阳知道不好将话说明,“你皇兄有话要对你说,你且听罢,再做打算不迟。”

说罢,她推了推李承乾上前,后者在城楼上听过她嘱咐,便闷声闷气对着李泰揖手道:

“四弟,是为兄思虑不周,冤屈你通敌,又私取了你府上一样东西,你而今上门索要,本当归还,可她现已被我送往别处,不在宫中,你且稍安勿躁,给为兄三日之期,定将原物寻来奉还。”

平阳看李泰只是微微皱眉,显然半信半疑,知道还得自己发话,于是道:

“有本宫在此,你还怕他诓你么,你先带人回你的魏王府去,那封条撕了就是,谁敢说你半句闲话,就让他到本宫面前来。当着众军的面,本宫给你放下一句话,三日过后,你皇兄若不将‘失物’归还,给你一个交待,本宫任由你问他讨债,再不理此事。”

她见李泰还不动事,心中焦急,板起脸,又加了一把火,“孰轻孰重,你可要想清楚,有得必有失,就看你知不知进退了。”

平阳知道自己这是在赌,赌李泰心里,遗玉的分量如何,只要他偏念这份情意,为了遗玉的安危,就会多等这三日,若他一意孤行要在今夜,那只有怪天意如此了。

“就依姑母之言,三日之后,日落之前。”

李泰放下期限,抿起唇,调转马缰,回头没入兵队自觉分散的道路中,手一抬,沉声道:

“众将听令,扎营金光门外,等候三日。”

解决了安福门危难,告别了前去同长孙无忌要兵的平阳,李承乾匆匆赶回东宫,先跑到阎婉住处。

“婉儿,带本宫去见那女人。”

阎婉看着神色狼狈的李承乾,低眉顺眼地摇头道:

“殿下,迟了,一个时辰之前,婉儿已将她放走。”

“什么?”李承乾大惊失色,“你放了她?放去哪里?”

“她应早已出宫,至于她出宫后去了哪里,婉儿不知。”

“贱货!本宫让你教训她,你竟胆敢放了她!”

李承乾甩手就给了阎婉一巴掌,又一脚踹翻了边上的花架,花盆跌落,应声而碎,泥土洒了一地。

阎婉伏在地上默不吭声,李承乾发了好一通脾气,才闷着头坐在软榻上,考虑对策。

遗玉被这么放走,肯定是要去找李泰,等李泰寻到了人,他瞒哄平阳的事不就被拆穿了?

再或者,李泰假意寻不到人,故意等到三日之后带兵逼宫!

李承乾越想觉得这可能性大,又因平阳在城墙上威胁他要废他太子之位的话心生忌惮,就这么盏茶的工夫,心思百转千回,一咬牙,自觉不能坐以待毙,当即丢下阎婉,起身到书房写密信,让贴身的侍卫连夜送出宫去。

再说三更之时,两军对峙于安福门外,遗玉却被拉饲料的货车送出了宫门,在朱雀东大街一条小巷中卸下。

遗玉在车中蹲坐许久,被臭味熏的头晕,腿脚麻木地被人从木板箱里拉了出来,还没分清东南西北,就被人推搡着走进巷子深处。

“咳咳,你、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

架着她的两名仆妇并不回答,那拉车的太监低头跟在后头,直接把她送进了巷尾一间小门,连拖带拽,推进院子里一间屋里。

遗玉冷不防被推了一下,踉跄地跌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忽听这屋里有人轻笑,抬头一看,惊见一张熟人的脸。

“咯咯,”长孙夕蜷着腿坐在一张与这简陋的房间不符的湘妃榻上,抱着手炉,看着坐在地上的遗玉一脸愕然,波光流动的美目,里说不出的得意:

“那个蠢女人,还真是瞒着太子将你送到了我这里,她还以为我看不透她那点小伎俩,祸水东引,殊不知,我要的就是你这个祸水。”

遗玉见到长孙夕,前后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咳,原来这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做鬼,难怪…”

难怪太子会趁着平阳不在,冒然召她进宫,这里面,少不了长孙夕在旁煽风点火,若论借刀杀人,她见过的女人里头,最厉害的就属眼前这一个。

仿佛知道遗玉心中所想,长孙夕斜睨着她,好心情地调侃道:

“不错,确是我说动太子表哥拿你泄愤,再哄阎婉背着表哥趁机将你送出来,怎么样,在宫里这几日住的舒坦么,太子他对你可算温柔?咯咯咯…”

明明生了这么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可人品却坏到了骨子里,遗玉其实一直都不能理解,她同长孙夕之间是怎样恶化到今日这个地步,以至于她要像一条跗骨之蛆般地纠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