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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115)+番外

一个多月前,在万象街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一道一乞”的传闻,至今没有退热,尚有茶社里的说书人把这一段编进了单子,由客人点来听,每高不下,于是乎,乍一见到有个乞丐进了宝仁赌坊,就有人好事地跟了进去,好奇这乞丐是不是传闻的那一个。

外面尚且如此,宝仁赌坊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到余舒进门,就有人上来阻拦,余舒却抛手丢出去一块银子,落在拦她的丁保手里:“怎么着,有钱还不让人进来玩么?”

说罢就趁人愣神,到卖牌子的地方拿了几对牌子,一样是丢下一块银,零头都没要。

易区早上客人不多,十几个正在玩,边上围了零零散散几个看客,余舒过去占了个位置,看了墙上题目,便掏了炭笔在纸上唰唰算去,写了答案压了牌子,抱着手臂等开局,对四周窃窃私语充耳不闻。

她这模样,本就叫人怀疑,看她下注,就有人嘀咕起来,等到第一局开了,她拿着牌子上前去领,白花花的银子入手,就好似水滴进了油锅,易区顿时便炸开锅。

“这该不是那一道一丐里头的乞丐吧?”

“是那天连赢了四十局的妙乞!”

“是他,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也在场,那乞丐就穿了这么一件脏兮兮的蓝布衫,是他没错!”

“快去找人来,就说是那神算乞丐又到宝仁赌坊来了!”

余舒赢到第三局的时候,宝仁赌坊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万象街上听到动静的,都赶过来看热闹了。

而二楼上,赌坊的周掌柜正在窗子边上看着下头,上一回纪孝谷留下过话,说再见道那一道一丐,务必要将人请回去,周掌柜开始是不大确定留下的乞丐是不是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一个,但见余舒连赢了三局,心里头就有数了,正要让人下去请,却见楼底下人头骚动,那乞丐拿上银子,竟是转头要走。

余舒这么一动,赌坊里面来看热闹的人纷纷跟在后头,一楼大厅呼呼啦啦走了一大片,周掌柜忙让人追上去,还不忘叮嘱道:“客气些,好生请回来!”

余舒就这么带着一票人,离开了宝仁赌坊,来到万象街头,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数,如她所料,这名人效用确实好用,她满意地直接引着这百余人从大路,往后条街上走。

有人出声询问,客气招呼,不管是说的什么,余舒通通摇头,概不应答,众人不知她要往哪去,路上稀稀拉拉离开了一些,更多的是好奇固执地跟着不肯走,一直到余舒将他们领到了县衙门口!

裴敬神色一正,道:“你既拿定主意,不要我露面,我就在暗中助你,你且放心,即便这桩官司打不赢,那窦家记恨上你,我也会保你平安无事。”

余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拿起桌上三张帖,低着头把玩,眼里是藏不见的光。 六月初九,余舒早起,没有惊动赵慧和余小修,悄悄出了门,裴敬在前院等她,见她乌发齐头,一身洗旧的蓝布衫,又扮成了男孩子,不免奇怪道: “你这样子去?”

没错,义阳城的县衙,就在风水聚地的万象街后头。

衙门外守着两个衙役,手持着棍杖,看到门前忽然来了这么一大群人,惊疑地互看一眼,便见到有个乞丐离开人群走上前。

余舒一步踏上台阶,径直走向了那一面红彤彤的鸣冤鼓,摘了落满灰尘的鼓槌,听到身后一片嗡嗡声,提了气,抡起了鼓槌就狠狠砸下去!

“咚——咚——咚——咚!”

众人这才惊然回味,她竟是要鸣鼓伸冤!

那两个衙役变了脸色,却不能阻拦,不用他们进去通报,三五声后,里面便闻声跑出来几个衙役,见到门外擂鼓人,手中棍棒朝余舒一指,怒斥道:“大胆乞丐!敢在门外喧哗,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余舒放下鼓槌,扬声道:“我有冤情!”

因为会挨板子,会上门擂鼓喊冤的,一年到头也没有一个,但衙役们反应还快,听她把话说完,便一拥上前,架着她的胳膊,把人押进了堂内,余舒毫不反抗,就被他们拖了进去。

门外面,被余舒引过来的那百十号人,看到这一幕,各种好奇心被吊起来,更是不肯散了,就挤在门口朝里张望,议论纷纷。

从大门口道办案的公堂,直走就是十几步路,站在门外头,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余舒被架进内堂,先是仰头看了一眼公案上高挂的“明镜高悬”,听到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想回头,就被人压着肩膀跪下了去!

“升堂!”

“威——武

马县令早上刚到,在后堂凳子都没坐热乎,就听到了外面擂鼓声,匆匆戴上乌纱,出来一瞧,堂下跪的竟然是个乞丐,眉一皱,手中惊堂木拍响“嘭!”

“堂下何人击鼓!有何冤情!报上名来!”

余舒扭着肩膀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两眼灼灼的望着堂上端身正坐的父母官,中气十足地高喊道:“小民余树,代我干娘赵慧,状告城西商户窦家九年前,串通城东易学纪家,伪造八字鉴贴,欺占孤女家产!”

第一百一十章 状告(一)

薛家和纪家的婚事告吹后,薛睿因为受伤,在别馆养了几日,徐力早早让下人收拾了行装,这天天好,便启程返京。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从城北经过的时候,车夫原本想绕个近路,怎知转进了一条街,半中央前头边堵住了。

马车停下来,徐力掀了帘子往外瞧,听车夫道:“总管,前面路中央围了好些人,似是衙门在审案。”

徐力道:“掉头,绕路走。”

话音还没落,车里就又有人出声道:“等等,宝德,下去瞧瞧,是出了什么热闹。”

徐力扭头,看着正枕着脑袋 曲腿横卧在皮褥上吃酸梨的自家大少爷,侧过身让了让,叫坐在另一边的宝德下车。

过了一阵,宝德便打听回来,趴在车窗上,有些兴冲冲地对里头道:“少爷,是有人击鼓鸣冤呢,您肯定想不着是要告的是哪一家。”

薛睿眼神在他脸上溜了一圈,嘲笑道:“莫不是那纪家犯了事。”

宝德惊讶地张开嘴:“少爷您怎么知道啊?”

“你说呢,”薛睿手一扬,手里的梨核“嗖”地沿着窗户,从宝德耳朵边飞出去,看得徐力暗皱眉头。

“走,下去瞧瞧热闹。”薛睿抚了抚头上的青丝抹额,遮住了额角上的一道划伤,弯腰要下车。

徐力伸手阻拦:“少爷,我们还要赶路,天黑之前不能到盐州,就要露宿野外了。”

“那就明天再走,”薛睿拨开他手臂,一跃跳下马车,让宝德带路,往前头去了,徐力摇头一叹,坐回了车里,并不打算去凑那热闹。

有宝德开路,主仆俩人三两下便挤到了人群前头,一眼望到公堂里,还没看清楚什么,就听到班子沉闷的起落声“啪!”

“啪!”

定睛一瞧,公堂地下,正怕这个人,一下一下正在挨打,那比大腿还粗的长板子一高一低,瞧得人肉疼,偏生没听到那挨打的人嚎上一声,若不是每打一下,那地上的人都要弹起来一寸,真叫人以为那是个布扎的假人。

薛睿扬了眉毛,抱起双臂看着地上那乞丐似的人影,听着一旁议论声。

十五板子打完了,余舒额头上已经冒了密密一层汗,抽着凉气,紧握的拳头上血管发青,觉得自己屁股上差不多要开花,再敢多来这么一下,她保准是要嚎出来。难怪击鼓告状的人少之又少,这官司还没说成,就要先挨一顿皮肉之痛。

“啪!”马县令拍了惊堂木,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堂下击鼓诉状他岳家的乞丐,沉声喝道:“将状纸呈上来!”

余舒趴在地上咬着牙忍痛,侧身哆嗦着从怀里掏出状纸,递给衙役,转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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