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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19)+番外

她转过头看着余小修满是油光的后脑勺,简直都要感动哭了:这孩子,太她娘的懂事了!

“小——”

“夫子来了、夫子来了。”

感激涕零的话没能出口,余舒就听见四下小声的转告,榭里正在聊天打闹的孩子们飞快地各自蹿回了位置,抬头就看见刘夫子夹着一张圆木盘走了进来,一双精光四射的老眼,扫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安静。

余舒聪明地噤了声,将余小修代笔的功课摆正在桌上,挺胸抬头,一脸的晴空万里。

这种好心情直到她把功课交到刘夫子手上,看着这老头儿吃苍蝇一样的脸色,都没能消退半分。

但显然余舒高兴的太早了,余小修愿意代替她写功课,并不代表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偷拿他私房钱的事。

“唉,”余舒没精打采地拨着算盘,将算好的数歪歪扭扭地记在纸上,又叹了一口气。

曹子辛无奈放下看到一半的杂集,转头对她道:“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说给你找了地方烧纸吗,你还叹什么气。”

“我急啊,急着去烧纸,”余舒口不对心地答着,其实她是在发愁余小修躲她这件事。

上午下学后,她不过是到讲台上找了下被刘夫子退回来的功课,一扭头就不见了余小修的人影,回到家里,刘婶又告诉他,余小修去看望翠姨娘了,她不好找过去,就在屋里等他,一直到下午不得不出门打工,都没见到余小修人影。

“那你快些算完这笔账,算好了我把店门一关就带你过去。”

“啊?这、这不好吧,太阳都还没有下山呢,您不做生意啦?”

曹子辛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你不是急吗,今天生意淡,早些给你放工。”

余舒看看店里确实没什么人,想着早些办完正事回去同余小修沟通也好,就感激地冲着曹子辛道:“掌柜的,您真是个好人。”

亏她昨天还想着要捉弄人家,算了算了,她不欺负好人。

见她一脸真诚地夸赞,曹子辛笑眯眯地伸手去拍她脑袋,又被余舒快一步躲了过去。

感谢是感谢,摸头是摸头,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余舒冲曹子辛“嘿嘿”假笑了两声,抱着算盘和账本往旁边挪了两步,退到安全距离,才又啪啪地拨起了珠子。

曹子辛收回了落空的左手,摸了摸下巴,依旧是笑眯眯地样子看着余舒,突然问道:“阿树,你说你有个弟弟?”

“嗯嗯。”

“也像你这般滑头吗?”

“…我弟弟可懂事了。”

敢损她,她收回她刚才说他是好人的那句话。

第二十二章 别打脸

曹子辛所说烧纸的好地方,其实就是长门铺,西街口一座小桥底下。

这一段河道狭窄,桥底下倒是别有洞天,头顶就是桥梁,河沟边上能并排站下两个人,夕阳西下,桥底下一半是暗,一半是亮,黄昏金灿灿的波光在河面上拉的老长,余舒蹲在暗地里拿一根树枝捅着烧着的纸堆,一把一把将纸钱填进里头,有些出神地看着火苗上窜下落。

“你不说点什么?”曹子辛道。

“说什么?”她是想说,可该怎么说,自己给自己烧纸钱,难道还能祝一句早死早超生?

也不对,她这纸钱是给那倒霉死在祠堂里的小姑娘烧的,那就请“她”地下有知,早早放下这辈子的尘缘,前去投胎吧,弟弟她会照顾,至于那个尖酸刻薄的娘,罢了,她也顺带看护一下好了。

还有

爸、妈,小磊,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别惦记我了,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不是谁都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原谅我是个自私的人,这一辈子,我想活的干净,自在。

“平常人烧纸不都得讲点什么吗?你不是说要拜鬼神转运?”曹子辛在余舒身边蹲下来,把飘落到火堆外的纸钱捡起来,一片片丢进去。

“恭喜发财。”余舒低声一句,因为鼻酸,嗓子有些发紧。

“不该说些求吉利的话吗?”

“我刚才求过了,现在是给掌柜的您求,”余舒使劲儿吸了下鼻子,把那点没出息劲儿咽了回去,将最后剩下那点儿纸钱一把抓了丢进去,念念有词地捅着火堆:“各路鬼神有灵,请保佑我们掌柜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嗯,早日娶个美娇娘,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将来考个状元郎。”

这小鬼,曹子辛哑然失笑,肘子被撞了撞,扭头就见少年冲他挤眉弄眼:“掌柜的,我对您够意思吧,好话都给您说尽了,往后您娶妻生子,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眼前这张机灵讨喜的脸,曹子辛怎么看怎么觉得乐,呵呵一笑,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爽快地应声:“好,介时我当亲自敬你三保”

余舒看看曹子辛伸过来拉她起来的手,咧嘴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啪!”余舒伸出巴掌在曹子辛手上使劲儿拍了一下,算作击掌,扯着他的袖子站了起来。

烧完纸,找借口甩掉了曹掌柜的,余舒绕了半条街的路,在长门铺街上挑挑拣拣,买了半斤的芝麻酥,四两的炒瓜子,二两的糖腌冬瓜条,最后肉疼地包了三只热乎乎的羊肉饼,把昨日纪二少给的一两银子花去了一半,剩下四五角,还多一把铜板。

怕肉饼凉了不好吃,余舒揣好了零钱,便拎着一串绳打的点心包,一路小跑往家回。

“刘婶,我回来啦,快快——”

余舒一进杂院,便奔着正在井边打水的刘婶跑过去,左手的东西换到右手,从怀里层层包裹的油纸包里夹了一只还烫手的羊肉饼出来,举到刘婶面前。

“快趁热吃。”

刘婶闻见肉味,再瞧余舒这大包小包的,顾不得感动,先是惊疑道:“小姐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啊,这、这——你该不是又把头发剪了吧!”

“没有,”余舒当机立断地否认了,把肉饼塞进刘婶手中,偏过头给她看自己后脑勺,“您瞅瞅,没少吧、没少吧?”

刘婶看看她后头一半垂到后背的头发,确认了长短,举了举手中的羊肉饼,狐疑道:“那你是哪来的钱买这些个?”

“昨日在小西阁娘给的啊,说要我同弟弟买些好吃的,”余舒眼皮不眨地扯谎,就着刘婶的手在那饼子上咬了一口,便一溜烟儿地跑进屋里去了。

被咬开了口的肉饼冒出香气,记不得多久没开过荤的刘婶被勾出馋虫,喉头动了动,迟疑地送到嘴边吃了,一口两口,一边寻思着往屋里走,最后剩下个饼芽,才想起来水桶还在井底没拉上来,又匆匆忙跑出来,就听余舒在屋门口喊上了:“刘婶,小修上哪去了,怎么没在屋里?”

“哦,表少爷下午来大宅了,就喊了小少爷玩。”

原来余小修还是有玩伴的啊,她还以为他一个朋友都没,只有她这个姐姐相依为命,也是嘛,十多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连个玩伴都没有。

余舒叼着咬成半圆的羊肉饼靠在门框上,心情有些微妙了。

纪家的表少爷?就是那个嫁给义阳城的马县令做夫人的纪大姑奶奶所出的那个独子?

应该是同余小修差不多年纪吧,不过他们身份差那么远,余小修又是个倔头,他们真能玩的来吗?

“唉,”当姐姐的真是不容易,一天到晚要操心,生怕小孩子被带坏了,再不就是受了欺负,余舒惆怅地咬了一大口肉饼。

“小姐,快要吃饭了,奴婢腾不开手,您去找找小少爷,喊他回来吃饭吧。”刘婶在院子里喊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

余舒三两口吃完了手上的饼子,舒坦地出了口气,看一眼桌上堆的点心和糖果,心想着余小修吃东西时馋猫的样子,就乐的合不拢嘴,用手巾擦干净油嘴油手,揣了剩下那只羊肉饼,便出去找人了。

姐弟俩住的杂院是三房纪孝谷底下的,就在西跨院的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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