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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546)+番外

然而至今为止,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余舒和景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他们之后形同陌路,不再来往。

余舒点点头,先是朝他一笑,而后冷声道: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从忘机楼离开,被景尘拦下,就在城南一座桥头上,他与我割袍断义,说好了从此两不相干。”

薛睿微愕,想象不到景尘会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余舒对景尘有多好,他从头到尾看在眼里,不怕说句酸话,便是她现在对他,也比不上她当初对景尘的一半用心。

“你说是他主动和你断绝来往?这是何故?”

余舒沉默了一瞬,她很久之前就知道景尘的秘密,却未对旁人泄露半句,就连亲同姐弟的余小修都不知半点。

那是因为她同情景尘的身世,怕他遭人算计,一心为他着想,可是景尘呢,他在告诉别人她是破命人时,可曾计较过她的安危?

向来是你不仁我不义,他既然不顾她的死活,她又何必替他苦守着秘密。

“那是因为景尘的身世,隐藏着一个天大秘密。”

“秘密?”薛睿这时好奇心全被勾起,他琢磨道:“太史书苑前一桩凶案说明,正有人暗中算计景尘,是不是也与他身上这个秘密有关系?”

余舒承认道:“没错,若不是有所图谋,何必要大费周章地针对他,而景尘身为云华易子和长公主唯一留下的儿子,皇上果然偏爱他,会将他送入深山修行十余载吗?”

薛睿点头道:“此事是让人费解,虽说圣旨宣扬景尘是从母遗训,前往道门还愿,但我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哪有还没满岁的婴孩,就被送到山里去的。”

接着他转回话题,疑惑地问:

“你说他有什么秘密,以至于非同你绝交不可,又让你如今身陷囹圄?”

余舒自嘲一笑,

“今年大衍试星象一科只有一道题目,乃是二十余年前云华易子解出的一道题目,上说‘中天亢宿、北方危宿,南方鬼宿,三星今明昨灭’,下解‘行年将有一子,呈大运而应祸生’——大哥可曾听闻过,大安祸子?”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不负

“所谓大安祸子,即是一人之身,系结这一朝兴衰者,他之命数,呈于国运,此子生来应祸,命煞灾星,非要有得道者以命抵命,否则早夭于天伦。然而仅是活其命,不足以太平,非要寻一破命人,才可破解他生身命数——景尘,便是这一代的大安祸子了。”

薛睿初闻这一段秘事,第一个念头是荒唐,但他又知道余舒绝不会空口白言,那便是确有其事了。

这下子,可让他震惊了。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问余舒:“你是几时知情的?”

其实他是想问,她一个人藏着这样深重的心事多久。

大安祸子——这恐怕是听一听都要招来杀头之祸的惊天秘闻!

余舒轻撇嘴角,自嘲道:

“一开始,我也只知道景尘命犯计都星,会给周身之人招来祸事,直到双阳会期间,水筠上门来找我,我才第一次听说景尘如此惊人的身世,事后我是半信半疑,一直到不久之前,景尘亲口向我坦白,我才知道这是真事。”

薛睿有种不好的预感,微微皱眉,问:“他为何要对你说明?”

“说来可笑,他对我坦白的原因,和那一日与我割袍断义的原因,竟是同一个,”余舒握住扶手,侧头看着薛睿,不避不闪地说:“他与我绝交,是因为他从小受教,在没有寻到破命人之前,不可以妄动道心,不可以有爱恨情仇,否则要危及十几年前为他保命的几位师门道长性命…你也知道,我曾喜欢景尘,他失忆时还好,可待他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一切。就再不能对我动情。”

“你是否记得他失踪那阵子,我到郊外寻人,当时骗了你,其实我不单见到他,还和他约定,不再念儿女情长,只做知己人。”

“然而,就在我大衍提名,连中三甲之际,他却找到我说要绝交——坦白说。我那时冷静过后,并不埋怨他,也可以体谅他的苦衷。他若为我不顾养育之恩,我反倒要瞧不起他为人,只是”

只是失望罢了。

不管是之前纪星璇对她满怀恶意反被她陷害的家破人亡,还是水筠一心将她置于死地反而落得一个残疾,景尘总是对那些下场可怜的人报以同情之心。却不会顾惜她这个逞强好胜之人。

不知他是否想过,她也是一个女子,心再狠也是女儿身。

薛睿总算知道了景尘和余舒两个月前突然变得陌生的原因,心情却一点不觉得放松,面对余舒黯淡的眼神,他只是觉得心头莫名的发紧。

他不能去评价景尘有多无情无义。因为他不是景尘,不懂得他的那些苦衷可若是这世上也有一个人,能不在乎他的身世是好是坏。能为了他的安危不眠不寐,能将生死交付到他的手上,为他喜为他悲,为他吃苦受罪,那他纵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会辜负这一人心。

他羡慕景尘,遇到了这样一人。又庆幸自己,没错过这样一人。

“既然他与你绝交,为何前不久又找到你坦白,你说是同一个原因,那是什么原因?”

薛睿敏觉这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我就是景尘要找的那个破命人。”余舒冷声说罢,转过头去看薛睿的脸色,问:“你说可笑不可笑?”

薛睿瞳中闪着浓浓的黑光,板着脸道:“一点都不可笑。”

“那还有更可笑的,你要不要听?”余舒抓着扶手的掌心冒出一层细汗,表面上看着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紧张。

她真不知薛睿听说了下面的事,会作何反应,他会选择和她一起承担吗?

还是说,他会和景尘一样,权衡了轻重与利弊,果断地选择将她放弃?

“你说。”

余舒平整了呼吸,极力平淡地说完一整段:

“若要破解景尘祸子命数,则需与我这个破命人结为夫妻,成亲生子,若不然,则将危及这天下太平,为皇命所不容许。”

薛睿的脸色腾地变了,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握紧拳,瞠起目,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简直荒谬!”

家国大义,朝廷兴败,需要用一个女子的终身来成全,这不是荒谬是什么!

“是啊,荒谬,”余舒讥笑道,“我也想不信这是真的,但是我不信没用,只要今上相信,大提点相信,我便做不了主,景尘也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人,哪里会为我这区区一个小民考虑什么,便是景尘这个公主之子,还不是在深山里一待十余年。”

《玄女六壬书》上的记载有几分真她不可考,但哪怕只有一分可能性,只要危及国运,做皇帝的都不会冒这个险。

莫说是为此决定一两人的命运,就是死上十个百个,也不过是一句话。

薛睿经过最初的不平,这时往深处一想,深明利害,不禁背后冷汗直下。

不知许久,他心思转过几道,方才抬起头,深深看着余舒,眼神里有一些淡淡的阴沉:“那你…答应他了吗?”

“答应他?”余舒被触动了某一根神经,眼皮跳动,轻声相询:“你觉得我应该答应了他好吗?”

薛睿抿了抿嘴角,低声道:“若不答应,难道你要与皇命相抵么,这般处境,由不得你,攸关性命,阿舒,你的确是答应的好。”

闻言,余舒脸色顿时一僵,十指抓紧了扶手,几乎要抠进木头里,她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堵的眼酸,只觉这天下人都要负她,却无一人肯替她着想,怜她无辜!

她猛地站起身,咬咬牙,狠心狠性,回眸对他冷笑,“让你失望,我没答应他,也不会答应他,我余舒纵然贪生怕死,惜命如金,可若不能照自己的心愿活在这人世上,倒不如去死!什么大安祸子,破命之说,我只知道——宁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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