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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592)+番外

水筠还没有看清楚那上面的字,景尘就将它们重新折了起来,塞进了胸前的衣襟中。

“没什么,”景尘转头看她,“你不好好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水筠两只手僵硬地交叠在膝上,微微垂下了头,道:“你最近都不来看我。公主府里又没人能和我说话,我、我有些想念师姐师弟他们了,师兄。道门中没有来信吗,我爹知道腿不能行,肯定要难过。”

外厅的几盏宫灯都点了亮,将她消瘦的小脸上的寂寞和担忧照的一清二楚,这样的水筠。是很惹人怜惜的,然而景尘端详了她一会儿,却是开口道:“既然这么担心,不如你就回山门去,你的死劫破了,如今破命人也找到。你没必要再留下,回去以后,师叔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伤。”

水筠僵硬地抬起头。他这是、这是在撵她走?

她强笑了一下,道:“我腿脚不便,怎么回去,何况你一个人身在京城,我更不放心。”

“不放心?”景尘点点头。“所以你一天到晚地盯着我,打探我的行踪。就连我身边的侍卫,都三五不时地给你送消息,这样你就能放心了吗?”

水筠这下子笑不出来了,眼前面无表情地戳穿她小动作的男子,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窗外的蝉鸣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偶尔有鹧鸪鸟叫,还有楼外水畔的蛙语……却显得夜幕中的阁楼分外的安静。

“我只是关心你,”水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找到了破命人,却不肯告诉我那人是谁,我想帮你,又无从下手。”

说着,她又苦笑:“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算计余姑娘的事情,可你要想想,攸关师门长辈们的性命,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胡来,果真牵连出什么祸事,害了他们,你肯定是要后悔的,我宁愿你怨我,也要拦着你的,师兄,我是有错,但你就做的对吗?”

景尘听着她的话,恍了下神,又想起黄昏小院里,余舒那样失望的目光。

“是啊,你有错,但最错的,还是我。”

水筠以为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连忙软下声音,笨拙地挪动右手,捉住他一角衣袖,轻轻拉扯:“师兄,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总该气消了吧,真不行,我明天就去见余姑娘,再向她当面赔礼道歉,只要她肯原谅我一时糊涂,就是打我一顿出出气,我都认了。”

反正破命人也找到了,那个女人,便不碍事了,能让师兄与她和好,她认个错,又何妨。

景尘回过神,对上她祈求的眼神,突然轻笑了一下,嘴角竟有一丝嘲讽:“是不是我很好哄骗?你们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师兄?”水筠不知道景尘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今天晚上有点奇怪,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掌门师伯告诉我,我命煞计都星,注定要给亲近之人带来灾祸,所以我要清心寡欲,苦念道经,坚守道心不可动摇,不可轻易喜怒哀乐,如不然,将遭大劫,还会连累长辈们。”

“我便信了,从五岁知事起,就小心翼翼地,生怕惹祸,不敢哭,不敢笑,更不敢与人亲近,就这样活了十多个年头,你可知,龙虎山上,正一道中,与我说话最多的是谁?是一只山猴儿。”

景尘两眼无焦地看着前方,不去看水筠是何表情。

“你和我说,你发现了小鱼的秘密,说她命不该活,乃是孤魂托生,所以威胁我和她恩断义绝,不相往来。”

“我也信了,于是和她割袍断义,违背誓言,辜负了她。”

水筠忍不住打断他:“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好像谁骗了你似的?”

“你们没有骗我吗?”景尘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凉意。

水筠不安地动了动肩膀,张了张嘴,无奈道:“好吧,就算是我看走了眼,余姑娘好好的没问题。那掌门说的话,总该是事实吧,这些年在龙虎山上,的确是谁和你亲近,谁便要遭殃,就连我,也时常是磕磕碰碰的,师兄,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疑神疑鬼的?”

景尘低下头,自言自语:“事到如今,我也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从小对他关爱有加的掌门会说谎骗他,十多年不让他动情动性,无关计都星凶煞,只是怕他遇到破命人你后,男不忍杀,女不愿娶。

同门的小师妹说谎骗他,想要害死他心动的女子,逼得他抉择,无关他喜怒,只是怕连累了她亲人。

就连养育他成年的师父也说谎骗他,明知道他是大安祸子,却从未对他提起。

这世上和他最亲最近的人,都会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不择手段地对待他,他还能相信什么?

只有她,只有那个人,她说谎话,也是为了护着他。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水筠满心狐疑,前几天景尘还好好的,今天出了一趟门,回来就变了个样子,应该是见到什么人,听了什么话。

她往里一想,很快就有了猜测,皱起眉头,低声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又去找余姑娘了?”

自从祭祖回来,破命人有了下落,师兄便不再顾忌计都星灾祸,他给余舒送虎骨,每天都到太史书苑报道,这些事,水筠都听说了。

奈何她和师兄关系僵冷,不好劝阻,只能盯着他的行踪,不过她料想,余舒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同他和好了,那女子她是见识过的,生生的厉害,为人又狂妄自大,很不好说话。

眼下师兄这般古怪的模样,一定和那余舒脱不了关系。

“是不是她和你说了什么,”水筠脸色一变,拽紧了景尘的衣摆,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沉声斥责道:“师兄,你是大安祸子,你身上背负着家国大义,尚未破命,劫数未脱,你还有心思去听信一个外人的闲言碎语,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是好了!”

怎知下一刻,景尘便扬手挣脱了她,抬起头,一双清湛的双目,幽幽地看向她:“外人?你口中这个外人,救过我性命,不惧我这个灾星,危难时为我挺身而出,在你看来,她是个外人,在我看来,她却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

景尘按住了胸口,隔着衣料,那薄薄的两半字据,竟让他一时生出了许多恨意来!

他恨自己的轻信,恨自己的天真,恨自己的无情,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这生来具有的命数——

大安祸子,为何是他!

一生下来,便克死了父母,他本是不祥,却因皇室和道门的一场约定,苟活了下来,所以在那些人眼中,他的命,便不是他的,不是吗?

可他除了接受这命数,还能做什么?

“呵…”

景尘发笑,这一瞬间,他方明悟了一个道理,站起身,就要向外走。

水筠想要拉住他问个清楚,但她伤势刚好,那里抓得住景尘,只能在他背后低唤:“你究竟是怎么了,师兄、师兄!”

景尘一如没有听到她的叫声,出了阁楼,孤单着背影,漫无目的地走进了前方那一片朦胧的夜雾中。

第五百三十七章 朱二有求

余舒见过景尘,就回了忘机楼,入睡前,没能等到薛睿回来,便压了一桩心事,暗自定夺。

第二天早起,贵七就在门外传话,说是薛睿昨夜派了老崔来送口信,说是接管了一起棘手的案子,要出城查访,这几天不得回来。

余舒于是准备出门到城南扇子铺去寻辛沥山,瞧瞧她那把宝贝扇子做的什么样了。

怎想忘机楼里就来了客人。

后院茶厅,朱青珏背手站在一盆半人高的美人蕉前面,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余舒。

“朱公子。”

“薛大人呢?”

朱青珏今天过来,肯定不是找余舒的。

“我大哥有公务在身,人不在。”

朱青珏把眉一皱,对余舒道:“让人去找他回来,我有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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