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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7)+番外

余舒前头从乞丐嘴里打听到一些事,总算能接上一句话,“这个我知道,听人说纪老太爷年近花甲,还在司天监任职。”

老掌柜摇头一笑,放下茶杯道:“纪右判在司天监确任要职,但他再两年就要辞官返乡了,倒是那纪家的四小姐被人称是奇门一派百年难遇的天才,大有前途啊,介时只要纪四小姐争气,能在司天监任上一职,这义阳城就要属纪家独大了。”

纪家的四小姐?就是因为一块玉佩,使得她前身被关在祠堂里活活闷死的那个四小姐么?

余舒没忘记这号人物,转头又觉得古怪,便直接将疑惑问出了口:“女人也能做官?”

老掌柜只当余舒是个没见识的小丫头,笑话道:“小姑娘可记住了,这六部一监中,也只有司天监允许女子任职,因这头一任司天监的大提点,便是安武帝的第一位皇后,宁真皇后。”

余舒听到这里,才有种在听传奇的感觉,想到那地位超然的司天监,三百年来第一位最高掌权者竟然同时是大安朝的开国皇后,手背上就有一小片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宁真,余舒默默记下了这个谥号。

“好啦,时候不早,天都快黑了,小姑娘早些回家去吧。”老掌柜看看外面天色,就从柜台后头绕出来,开始收拾起架子上几本被客人放乱的书本。

余舒很感谢这老人不厌其烦地同她讲了一个下午,让她从那井底跳了出来,便从腰缝里取了她最后的六个铜板,放在柜台上,道:“老伯,我只有这几个钱,现在还不够买书的,我先放在您这里,等我攒够了钱,加上这些能买一本书,再来看您。”

老掌柜转头看着柜台上那几个单薄的铜板,又看看余舒,面露慈祥:“老夫都忘记问了,小姑娘想买什么书?”

余舒摸摸脖子,不好意思道:“不瞒您说,我识不得几个字,想找一本教人识字的书看。”

“你等等,”老掌柜弯下腰,在书架底下翻了翻,最后抽出一本黄皮册子,在架子上打了打灰尘,递给余舒,道:“这本书上专列了偏旁部首,还有几页儿诗,你拿回去看吧。”

余舒白耽误了人家一个下午,哪好意思再收人家的书看,要知道纸墨价贵,一本二十页的书往往都要卖上五十个铜钱,她于是连忙摆手道:“这个我不能收,您看这样,这本书就当是我订了,您暂且给我收着,等我钱够了再来取好吗?”

老掌柜不听余舒拒绝,走上前强把那本书塞进她手里,不高兴道:“叫你拿就拿着,既有心向学,那就一日不要耽搁,至于这书钱,老夫也不是不要你的,回头你有了钱,再给我送三十个铜板来就是。”

话到这份上,余舒再推拒就显得矫情了,她将那本泛黄的册子贴身收进怀里,对着老人家一鞠躬,又道了一回谢。

老掌柜摆摆手,“快回家吧,别误了吃晚饭。”

“嗯,老伯再见。”

余舒向老人家告别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书斋,往纪家大宅走回去,一路上几次忍不住去摸怀里的书本,是记下了老人家这一份温厚的人情。

第七章 谁没交作业?

晚饭喝的稀饭,两个馒头,一碟子酸白菜。

余舒出去跑了一下午,的确饿坏了,稀里哗啦地吃完,放下碗筷,余小修就开始收拾饭桌。

“我下午去长门铺街上逛了两圈。”

余小修没搭理她,将空碗空碟子送出去,不一会儿又拿着湿抹布回来,叠了个四方块,开始弯腰擦起桌子。

“有位老先生送了我一本书,是专门教人识字的,待会儿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余舒放心大胆地向余小修求助,晚饭前她已经从刘婶口中问出来,前身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姑娘,同她一样大字不识几个,要不然也不会把好好的课本都卖了。

“不管。”余小修丢下这俩字,转身出去洗抹布。

余舒早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被他拒绝,并不灰心,而是从桌边站起来,跟了出去,厚着脸皮去拉扯他衣背。

“帮我看看嘛,就是几首儿诗,你给我念上几遍就行,这样吧,三遍,三遍就好。”

“不管。”

“那两遍。”

“不管。”

“一遍!”余舒趴在他瘦小的肩膀上,就像是很早以前同于磊玩闹的模样,坚持不懈地同他讨价还价,“一遍总行了吧,不能再少了。”

被人这样粘着还是头一回,余小修浑身不自在,为了掩饰,不耐烦地将抹布丢进盆子里,大声道:“都说了不管!”

“哦。”

肩膀上的重量离开,余小修听见余舒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忍不住转过头,只看了那孤单失落的背影一眼,便强迫自己又把头转了过来,重新捡起水里的抹布,使劲儿搓洗起来。

那一头,余舒“垂头丧气”地走进屋里,都没听见余小修叫她,只好放弃了博取这小子同情心的想法。

余舒在桌边坐下,拨了拨油灯里短的可怜的灯芯,看看茶壶,灵机一动,就倒了一碗水,掏出怀里捂了一晚上的书本翻开,从第一页起,拿手指沾了水,一笔一划地在桌上写起来。

老掌柜给她这本书,用作启蒙的确不错,印刷整洁,比划又很工整,难得是后面那几首儿诗,一半都是她认识的简体字,另外一半,靠着整篇的意思,她是连蒙带猜。

余小修打扫干净屋里,洗了鞋,铺好了床,扭头见余舒还坐在桌边翻书,便走过去,伸手拿了油灯道:“家里剩下的灯油不多了,要到月底府里才会发放。”

言下之意,是让余舒赶紧熄灯睡觉,别浪费灯油。

“嗯,我去洗脸,”余舒揉揉眼睛,打着哈欠把书阖上,去门后端了水盆,出去洗漱。

余小修跟到门口,见她走到井边,才回身到桌前,拿起那本书翻看,见上头的确教的是横竖比划,不由小声嘀咕:“难道她真的想学好了?”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他又摁了回去,过往的太多经验教训告诉他,要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千万别信她的鬼话。

余小修撇了下嘴,吹灭了油灯,爬上床去睡觉。

“阿嚏!”

余舒在井边打了个喷嚏,拿手巾揉着鼻子,心说待会儿睡觉一定要盖好被子,别再生了病,家里可没钱给她看病买药。

春天的早晨仍有些寒意,余舒被井水冰的胡乱擦了几把脸,就小跑进屋,余小修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床铺,正在给她叠被子。

余舒不是头一回见到余小修给她铺床,她也清楚他没有和她和好的意思,只是单纯看不惯屋里乱糟糟的,但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十二岁的小男孩儿,应该还在上小学的年纪,应该正沉迷于漫画书和电子游戏,应该抱着零食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而不是因为有一个不愿长大的“姐姐”,就被迫早熟,被迫懂事。

“我自己来弄,你去看看早饭好了没。”

余舒走过去,扯走余小修手里的被子,要自己叠,她是享受于饭后看着弟弟收拾碗筷的自在,那是因为能趁着他干活的时候多和他搭几句话,而不是为了把他当成一个下人使唤。

余小修奇怪地看了余舒一眼,正要说什么,听见院子里刘婶高高喊了他一声,便急忙应着跑出去,等过会儿把饭菜端上桌后,是已经忘了刚才想要说什么。

吃完饭,姐弟俩在刘婶的目送下,一齐出门去上学。

今天路上,余舒因为正在盘算着别的事情就没主动找话,余小修也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到了学堂门口,今天没人围观,但余舒还是或远或近地从他们的议论声中听见了“余老鼠”三个字眼,对这个喜感十足的外号甚是无语。

一进到私塾,余舒就察觉到两道火辣辣的视线,她正在盘算着别的事,只抬头看了看昨天那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和纪珠,便跟在余小修身后坐到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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