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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735)+番外

余舒前世为人便爱吃蟹,剥得一手好壳,取螯脚剔蟹黄,嗖嗖便下肚两三只,急的连蟹壳都揭不开的辛六直嘟囔,缠着余舒帮她剥壳。

余舒对辛六一惯纵容,嘴上骂她笨,却洗了把手,动作飞快地帮她拆蟹,自己先不忙吃了。

司徒晴岚对面瞧着,好不羡慕,她学不来辛六这撒娇粘人的本领,虽有心与余舒亲近,只能从旁入手。

“自从你不再往太史书苑来,好几位院士都问起过你,他们关心你学业未满,你没空进修,我就盘算了一下,我与菲菲和你拜的几位院士都差不离,我们两个便将此前两个月几门课上所学紧要之处综合了一遍,抄录了一份给你,你不忙时可以翻翻看看,或多或少能有受益。”

闻言,余舒自然是感谢她们两个人的一番好意,放下剥了一半的螃蟹,擦干净手,提壶给两人斟上酒劲温和的菊花酒,敬谢一盅。

司徒晴岚痛痛快快地干了,辛六嗦了下油乎乎的手指,冲余舒吐舌道:“别谢我,谢她就够了,我哪儿有这么细的心思。”

余舒朝司徒晴岚笑笑,也举杯干尽。

司徒晴岚几盅酒下肚,鼓起胆色,定定看着余舒,张口道:“我有一事不明,困扰多时,不知如何向你开口。”

余舒疑惑道:“有什么不好说的?”

辛六赶紧咽下一口蟹黄:“不就是——”

司徒晴岚抓了一块枣泥糕塞进她嘴里,不让她插嘴,在余舒不解的眼神中,涩涩问道:“既然提起来,我便干脆说了。七月中我庆生,邀了你的,你、你为何没来?”

余舒一愣,然后脑中飞快地回忆了一下七月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她走马上任、水陆大会、湛雪元遇害,一桩接着一桩,司徒晴岚的生日混在这么多件麻烦事当中,她只隐约有些印象,她是拿了请帖给她的。

记起来后,余舒面露歉然,想来想去没找什么借口,就对司徒晴岚满口道歉:“是我不好,把这事儿给忘了,对不住啊。”

果然如此,司徒晴岚早想到余舒是把她忘在脑后,而不是有别的事情耽搁没有去成,不过她能这样坦白地告诉她,要比编个理由骗她,让她觉得好受一些。

司徒晴岚想要对余舒笑一笑,大度地对她说一声不碍,可事到临头,却发现她连笑都笑不出来,既不想虚伪对她,话到了嘴边,就成了一句怨语:“我那天等了你好久。”

等到菜都凉了,人都散了,她还不死心,以为余舒会迟到。

看她黯然的神色,余舒内疚的很,她跟司徒晴岚的关系一直不错,虽比不上辛六,可也是极少能和她谈得来的小姑娘了,这一想,便觉得不论如何都要弥补,于是就道:“司徒,你千万别生我的气啊,我给你赔罪了,庆生的礼物我回头就给你补上,下回你过生日,我一定头一个到。”

辛六在一旁听的干着急,总算吞下了那块枣泥糕,得以帮腔:“对啊对啊,你别气莲房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就告诉她说,狠狠讹她一回算了,莲房现在可有钱了,一回拿个千八百两出来,都是小意思。”

余舒扭头瞪她:“你少添乱,我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什么千八百两,你当银子是石头啊,”然后扭头对司徒晴岚赔笑:“别听她的,礼物不是值钱就是好的。”

“小气鬼,岚岚,我看你就继续生她的气好了,”辛六掉转头就开始给余舒拖后腿。

“……”余舒一脸便秘的表情。

“扑哧,”司徒晴岚这下笑了,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想笑,固然之前对余舒有所怨言,此时见她一副求饶的可怜相,也埋怨不起来了。

就凭余舒如今的身份与名声,若不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看待,犯得着对她低头认错吗?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如何不懂,何必要因为一时不忿,庸人自扰。

窗外一丝凉风吹进来,吹醒了司徒晴岚,她开始羞愧,为之前利用余舒接近姜嬅的念头。

真是不该。

“那我就原谅你这一回,再有下次,说什么我都不理你了。”她执起酒壶给余舒填满,故作生气道:“罚你一杯,下不为例。”

你一次,我一次,就算扯平了。

余舒哈哈笑着,应了,丝毫没有察觉到,今晚因为她的一句坦白,挽回了一份岌岌可危的友情。

也许多年以后,当彼时的两人再度重逢,会铭记今晚的,只有司徒晴岚,那时候的她将会无比庆幸今晚做出的选择。

朋友,是将心比心,而不是虚伪利用。

第六百六十九章 百密一疏

清理文库的事一直忙到月中,余舒领着一票人干完了活儿,景尘这个名义上的坤翎局主事官在某天下午露了面。

好一阵子没见他,余舒虽好奇景尘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但是没有多嘴过问,只将这半个月的内务汇报给他,挑拣了几份紧要的公文让他批阅,谈的都是公事。

末了,余舒准备下楼去收拾东西回家,景尘却叫住她。

“小鱼,等等,我有话同你说。”

听到那声熟悉的称呼,余舒慢腾腾把脚挪了回来,回头道:“说什么?”

拜托,她一点都不想和他闲聊。尤其是从安县回来之后,她因为瞒着不少有关云华的情况,就怕景尘追问起来,她回答不上,骗他又不忍心。

比方说,云华那天留下她到底要她帮忙找什么人。

“你坐。”景尘示意窗边的位置,他则走到门边,轻挥衣袖,把门带上了。

余舒不得已坐了下来,扭头看着窗外,催促道:“你说吧,长话短说。”

景尘背着手走了过去,就立在窗口,与她一肩之隔,同她一样眺望远处鳞次栉比的楼阁,悠悠出声:“我记得在安县郊外的归来居里,你说过我爹云华委托了你去找一个人,对吗?”

余舒心说怕什么来什么,面无表情地“嗯”了他一声。

“那他一定有告诉你,等你找到那人之后,如何联络他吧。”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让余舒皱起了眉头,知道她就是否认,景尘也不会信的。

“告诉我了又如何。你想现在就去找他吗?”

景尘摇摇头,白净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找他有何用,纵是见面他都能够狠下心来不与我相认。我又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余舒狐疑道:“那你问我这个?”

景尘转头看着她,目中担忧:

“我是想提醒你。你若还没找到那个人,就尽快去找,千万不要耽搁。你大概不知,皇上龙体大不如前,我爹乃是他一块心病,一日抓不到他,不能取回《玄女六壬书》破解我命数。他便寝食难安。如今他对我起疑,怀疑我已经与我爹相认,所以想方设法从我口中套取他的下落,我与他周旋。拖延不了太久,皇上的耐心所剩不多,我担心他从我身上问不出什么,会转而从你身上下手。毕竟我们扫墓那一天,你独自留下的行为太过可疑。”

原来这些时日。景尘多半都在宫中,兆庆帝日日宣他觐见,一有空便与他把盏长谈,说及他师门,说及他母亲麓月公主。每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觉得身为大安祸子,若不能承担宿命,则愧对舍命救他的师长,愧对冒险生下他的母亲。

兆庆帝只字不提他父亲云华,其用意可想而知,景尘在龙虎山正一教派受了十几年教诲,大义早就深深印在他的人性中。

然而皇帝的亲口劝说没能诱哄他吐露有关云华的半点行踪,说来可悲,这不是父子天性作祟,而是在他根深蒂固的道心上,早有人开了一道口子,灌输给他从来缺失的某种人性。

这个人正是余舒。

而她让他领悟到的那份人性,名叫“私心”。

他有了私心,所以不甘受人摆布,不甘任人利用,甚至不甘……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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