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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748)+番外

她不信。

景尘垂下目光,声音清冽:“你记不记得,当日我与你在义阳相遇。曾背负双剑。”

“嗯。”她当然记得,那时的景尘纯粹的就好像山涧一捧清泉,一袭白色道衣,两柄不出鞘的宝剑。蒙着皎洁的月色出现在她眼前,一身浩然正气,不惹红尘。

“那两柄剑,一柄是我的佩剑,一柄是我下山前夜,师父亲手交付给我。嘱咐我带给司天监大提点。当时我以为那不过是件礼物,而今回想起来,那或许才是我在建业被人追杀的根源。”

余舒眼睛一下子睁圆了,景尘前言不搭后语,她虽听得迷糊,却也抓住了关键:“在南方对你下毒手那一伙人不是为了阻止你进京吗?”

他们一开始对追杀景尘那一伙人的定位就是乱臣贼子,洞察了景尘大安祸子的身份,所以埋伏在他进京途中对他下手,以便达到破坏大安国运的目的。

景尘摇摇头:“我原先也这样以为,直到我撞见水筠前往司天监归还纯钧剑。听到他们交谈。”

那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事。

。……

自从景尘和余舒先后进了司天监,水筠便有些起疑,她几次逼问景尘告诉她谁是破命人,奈何景尘守口如瓶,她就起意要进司天监。

照她最先的说法是奉师门嘱托,帮忙整理司天监内道家典籍。景尘并未多心,只当她是存心试探他与余舒的关系,未加阻拦。

就有一日,景尘与大提点在太曦楼中说话,外面守卫传报说水筠来了,大提点便让他避到帷幕之后,似乎是有什么事不方便他在场。

水筠进来后,并未发现隔墙有耳,便让随行侍从退下,只有她与大提点两人时。才出声道:“此次下山,掌门另有嘱托,要我带给朱世伯一物,只因之前我重伤未愈,拖延至今才来。望您勿怪。”

大提点不慌不忙地反问她:“书信上不曾听得令掌门提起,不知他让你送来何物?”

水筠笑了一声,道:“师伯不必试探我,我既然敢带它下山,必然知道纯钧剑的贵重。”

听到“纯钧剑”三个字,大提点的声音郑重起来:“如此,有劳水筠姑娘。”

“不必多谢,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世伯念在我冒险送剑,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哦?你说,凡我力所能及,有何不可。”

水筠就顺势提出她想到司天监做官一事,大提点不多迟疑就答应了,也没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到司天监做官,只是关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世伯不必替我担忧,我现下是没有康复完全,等我身体好些,再来找师伯讨人情。”

说罢,便请大提点走上前来,取出她藏于木轮椅座下的剑盒。景尘这时拨开帘账偷看,只见大提点手捧一柄朱青短剑,长约两尺二三,剑身发乌,看上去是青铜铸造,年代久远,乃是一件古物。

大提点仔细审视,半晌过后,听到水筠问他:“可有不对?”

他这才叹声道:“开国六器,耳闻不如眼见,与我在图谱上看到的一般无二致,应是真的不假。”

水筠明显松了口气,又有疑色,犹豫着问:“我有一个小小的不解。”

大提点的注意力仍在剑上,“什么?”

“据说三十年前我们正一道便告知先帝纯钧剑在我教派,为何直到现在,当今圣上才想起来索要?”

开国六器这样的至宝,大安皇室一听到消息,不该急着取回吗,为何一直寄存在龙虎山上?

大提点偏过头来,笑看她一眼,反问道:“你如何知道先帝没有索要,或许是你们龙虎山不肯归还呢?”

水筠一愣,接着便会意道:“不该我问的,是我多事了。”

大提点摇摇头,先将纯钧剑放回剑盒中,然后忽然道:“景尘知道你带剑下山吗?”

“他不知情,”她蹙了下眉头,神情严肃起来:“希望世伯守口如瓶,今天我来找您的事,不要让他知晓。”

大提点若无其事地扫看了帷幕之后隐藏的人影,回过头来两眼盯着她道:“为什么呢?”

“是掌门人交待的,我也不清楚。”

“好。”大提点应声:“我不会和他说。”

剑已归还,水筠得偿所愿,满意地离开了,在她走后。景尘从暗处走出来,满腹困惑,开口便问:“为何让我躲起来听这些?”

大提点手捧剑盒坐回案后,抬头看他道:“听说过开国六器吗?”

“有所耳闻。”

“纯钧剑正是六器其一,大约三百年前,宁真皇后仙逝。安武帝下令将六器随葬。百年前,熙宗在位时期,他膝下有一名皇子,行为十分叛逆,趁有一次祭祖,偷偷潜入皇陵禁地,窃走了纯钧剑,逃离京城,不知去向。”

“纯钧剑随那位皇子失踪了几十年,就在三十年前某日。龙虎山第二十三代掌门人派人入京面圣,告知纯钧剑下落。原来盗宝的那名皇子改头换面遁入了龙虎山,做了修道之人,临死之前幡然悔悟,将纯钧剑交给师门,请求师门代为归还朝廷。”

大提点讲明前因。景尘听后提出了一个与水筠相同的疑问:“说是三十年前的事,为何到今日才将纯钧剑归还?”

大提点没有敷衍他,他抚着扁平的剑盒,意味深长地回答:“因为当时正一道的掌门人提出了一个条件,先帝没有答应。”

景尘思索道:“那为何他们如今又肯送还?”

“自然是当年先帝没有答应的那个条件,当今圣上答应了。”

“什么条件?”景尘下意识询问。

大提点微微一笑,“一旨密诏。”

景尘向前走了两步,再次问道:“为什么让我躲起来偷听?”

“我若直接告诉你实情,你未必会信,不是吗?”大提点看着他的眼神一片温和。完全表现出一个长辈该有的耐心——

“事实上,按照我们与龙虎山的约定,纯钧剑本该由你带回京城,圣上派了湘王南下接你,即是保护你的周全。亦是护送纯钧剑回京,谁知正一道并未将剑交给你,你又无故失踪,湘王扑了空。”

“你进京的行踪,除了圣上与我,再就是湘王,还有谁人知晓?为何你途中遭人拦截,你有没有仔细地想过?”

景尘顺着他的诱导接话:“有人泄露了我的行踪。除了你们,就只有师门清楚我的去向,我是大安祸子,掌门和师父没有加害我的理由,那么泄露我行踪的便是……”

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大提点轻轻点头,道:“龙虎山不乏能够料算吉凶的高人,你师门那些长辈恐怕早就算到你中途会遭人暗算,所以没将纯钧剑交到你手上,反而托付给了你师妹,让她同九皇子一起进京,悄悄带回了纯钧剑。你道为何那一伙贼人既擒住了你,又将你打成重伤,却留你一命,不斩草除根?那是因为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杀了你,而是为了你极有可能带在身上的开国六器。”

“你记得吗,我与你在司天监初次相见,你告诉我说,令师要你给我带来一柄宝剑,被你途中遗失了。我原也想不到,今天见到你师妹,我方才想通,你师门长辈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大提点眼神冷凝,沉声说道:“他们没有拿到圣上的密诏之前,怎会放心将纯钧剑归还,他们担心圣上拿到纯钧剑后出尔反尔,再不然中途派人夺宝,所以就拿你当成幌子,明知你不会有性命之忧,便不顾你安危,谁又能想到,他们有胆子拿你这个大安祸子去投石问路呢?”

听到此处,景尘总算懂了,大提点让他躲在暗处偷听,是为了让他认清,对他恩重如山的师门,也不过将他视作一枚棋子罢了。

本该倍受打击,然而景尘此刻并没有感到多么失望,大概是因为在他心目中,龙虎山早就不是那个为他挡风遮雨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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