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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883)+番外

“敢问太后宣臣进宫所为何事?”

薛太后收回神,冷下脸道:“本宫就是想亲眼瞧一瞧构陷我薛家的无耻小人。”

“臣惶恐。”余舒面不改色地告了一声罪,迎着她寒霜一样的眼神,看了看她憔悴的脸色,低声道:“思虑过重最是伤身,万望太后为了圣上与小公主保重身体。”

她能读懂薛太后的心情,眼看儿子做了皇帝,却过河拆桥除掉了她的娘家人,她这个太后形同虚设,辛辛苦苦熬到了这一步,竟还不如先皇在世的时候做一个宠妃来得权势。她不能怨恨已经做了皇帝的亲生儿子,只能将愤懑与不甘都寄托在她这个外人身上。

余舒无意为自己澄清,薛太后却不会放过她,当下讽刺道:“城碧当真可怜,他待你情深,本宫早就看在眼里,可惜他是有眼无珠,错把蛇蝎当美人,看不出你的狼心狗肺。”

薛家出事后,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薛凌南,更没有机会了解真相。所以她固执地认为薛家是被污蔑的,薛睿根本就没有投靠东菁王。在她眼中,薛睿仍是她兄长薛皂的亲生骨肉,是她喜爱的城碧侄儿。

余舒情愿让她误会下去,任由她冷嘲热讽地挖苦了她一通,末了,让人撵她出去。这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全然将她当成是发泄的工具。

余舒受了一回,却没那好性儿受第二回,未免薛太后动不动就把她叫进宫里骂上一通,她临走前就跟她提起了一件事——

“太后身处僻静之地,大概还没听到外面的消息,三天前圣上微服私访遇刺,刺客供出是湘王指使,前日湘王就被抓进了宗正司,不巧臣正是圣上钦点的几个审讯官之一。”

后面的话不必说了,薛太后那短短一瞬间的变脸已经告诉余舒,她听懂了她话里藏的警告,今后不会再将她当成是个忍气吞声的软柿子。

“太后安歇吧,臣告退。”

余舒来的时候一身轻松,走的时候更是无忧无虑。薛凌南和湘王先后落入法网,薛太后的把柄被她抓在手心里,整座安陵城,再没有能威胁到她性命的人,她不必再战战兢兢地活着了。

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真好。

余舒脚步轻快地走出宫闱,离开皇宫,回到了司天监。正是下午半晌时候,她摇着扇子进到坤翎局的院子,就见前面楼里走出来一个人,和她打了个照面,挂起一张生硬的笑脸就迎了上来。

“余大人。”

是天文局的副官崔秀一,余舒站住脚,身后给她撑伞遮阳的小吏也停下来,她挑着下巴瞅着他道:“崔大人没事儿跑我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攒够了银子要还账啦。”她曾在崔家大易馆赌易,一局爆彩赢了好几万两银子,崔秀一的亲闺女崔芯给她打了张欠条想赖账,她就找上她老子要钱,借机讹着崔秀一替她办了好几件事。

崔秀一一脸尴尬道:“那笔银子下官肯定会还,今天来找余大人,却是另外有事相求。”

余舒多看了他一眼,就猜到他所为何事,勾动嘴角,要笑不笑地说道:“若是为了我下面那个女御官的职位,你就不要提了,我心中已有人选,不日便会举荐她上任。”

“啊,”崔秀一大失所望,干愣了片刻,待要厚着脸皮再求上一求,余舒却绕过他往里走,完全不给他说情的机会。

他没好意思再撵上去,只得怏怏不乐地走掉了。

余舒进到楼里,文少安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扇子,给她端了一杯放凉的梅子茶,望了望外面,对她道:“崔大人走了?”

“唔,”余舒喝了凉的,舒坦地吁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文少安唉声道:“你要是个女人,这女御官的职位也轮不到别人来坐。”

文少安笑道:“大人不必安慰我,我能有今天已经很知足了。”又问她:“您跟崔大人怎么说的?”

余舒托着下巴懒懒道:“还能怎么说,他一定是想求我举荐他那宝贝女儿,我没空理他。”

崔芯的确是个人才,但她坏就坏在和余舒有过节,当初她没少帮着息雯郡主出孬点子对付她。虽然时过境迁,余舒现在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她可以既往不咎,却不会以德报怨,傻到养虎为患。

“太史书苑教习奇术一科的方院士,他的外孙女司徒晴岚你见过没有,我欲举荐她出仕,你以为如何?”

第七百七十九章 番外(三)

司徒晴岚做梦也没想过这等好事会落到她头上,她自认为余舒和她的关系比不上辛六亲密,她又是世家的外姓人,那个坤翎局女御官的职位轮也轮不到她来宵想。

所以她在听闻余舒升任了右令郎的好消息后,并没有急着上门巴结,反而有意避嫌,这几个月都没有主动去见她,以免余舒也将她当成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这是司徒晴岚在太史书苑的最后一年,再过几个月就要卒业,她人也满二十岁了,舅舅和舅母一心要将她嫁出去,她再不情愿,也不能赖在方家不走。可是她这样孤苦伶仃的身世,年纪又不小了,能寻到什么好人家,现在外公是能护着她,等过几年老人家走了,谁还会拿正眼瞧她,更有那恶毒者背后说她是个克父克母的丧门星。

她原以为自己的一生不过如此了,谁知会有惊喜等在前面。

文少安在太史书苑找到司徒晴岚,谁也没有声张,将她带往司天监去见余舒。司徒晴岚一路上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虽然文少安没有对她说明,但她猜到了余舒为何找她,她不敢多想,唯恐会是一场妄想。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坤翎局内部,整洁的庭院和繁多的花草不似一般官衙威严,笼罩在绿荫下的楼台让她心生向往,再一次唤醒她对平庸的不甘。

大厅里办事的官员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但还是各忙各的,没有好事者上前问询,文少安将她领到二楼,花厅西边是阳台,东边是四扇雕花门,他走上前轻叩门扉。

“大人,司徒姑娘到了。”

听到门内传出一声“进来”,文少安将推开中间两扇屋门,司徒晴岚两耳空空地走进去,抬头只见东窗下摆着一张紫檀八足螭纹大书案,余舒背着光坐在椅子上,看不清面容,两肩北斗星宫熠熠生辉,近在眼前,却高高在上,一身荣华不可冒犯。

司徒晴岚不由地局促起来,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行礼问候。却见余舒放下卷宗,起身绕出来,朝她招手,语调轻快道:“你来了,这边坐。”

文少安无声地退下了,司徒晴岚束手束脚地坐到了茶座上,这时抬头,才看清了余舒的面容,毫不设防地被她眉心的火焰灼痛了眼睛,只一眼便垂下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余舒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拘谨,自顾自地开口寒暄:“我们有几个月没见了吧,方院士近来身体可好?”

司徒晴岚道:“外公身骨健朗,只是先皇去后颇多伤神,有些精神不济。”其实方子敬的身体这半年大不如前了,若不是为了一群不争气的子孙后代,早该辞去院士一职,效仿辛老院士归家颐养天年了。

余舒竟好像学了读心术一般,顺着她的话说道:“方院士年事已高,不该再过操劳,教书累人,你怎么不劝劝他尽早卸任回家荣养。”

司徒晴岚苦笑,“我劝过了,可他老人家脾气倔,哪里听得进去我的话。”

余舒淡淡一笑,意有所指道:“只怕他不是脾气倔,而是放不下心。”京城十二府世家表面风光,却已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好一点的像是辛家,辛雅人到中年,又在司天监供职,能为自家谋划。而像方家之流,不是后继无人,便是挤破头都进不来司天监,只能守着一座大易馆勉强维护世家的脸面。

司徒晴岚脸色一黯,膝上十指紧缠,内心的煎熬让她无法再假装淡定,她起身站到了余舒面前,鼓足了勇气开口:“我知道坤翎局女御官的职位你还留着,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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