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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316)

“原来当时在三哥眼里,我还是个孩子啊。”小郡主失望道。

“你那时候,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陈恪笑道:“怎么不是孩子?不过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

“那现在呢?”小郡主红着脸道。

“没长歪,愈发国色天香了。”陈恪打量着她娇艳欲滴的面容,从侧面看,她光洁的脖颈显得格外细长美好,五官侧面清绝秀雅。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芝兰芬芳。以陈恪对女人的了解,这不是某种香粉,而是美人的天生体香。

其实与那些绝色的花魁相比,小郡主不算最美的那个,但那份独一无二的高贵却又亲和的气质,却是让人永远难忘的。

“三哥净逗人开心。”小郡主羞涩一笑。望着陈恪的侧脸久久不语。

“怎么,我脸上有灰么?”陈恪伸手摸一把面颊道。

“没有,”小郡主摇摇头,低声道:“听闻三哥要出使云南了。”那日官家与诸位相公的对话,自然传遍了汴京上层,小郡主关注着陈恪的一点一滴,第一时间就知晓了。这也是她今天,下定决心与他独处的原因。

“是啊,官家这状元可不白给。”陈恪苦笑道:“是要我卖命的。”

“什么时候出发?”

“还要等旨意,”陈恪道:“不过军情如火,不可能太久的。说真的,让我风光三日,已经是官家仁慈了。”

“去大理会路过三哥的家乡吧。”小郡主轻声道。

“是啊,”陈恪点头道:“必经之路。”

“那三哥会过家门而不入么?”小郡主也不知,为何要这样问。

“我又不是大禹,”陈恪摇头笑道:“当然要回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把你苏姐姐接到京城,到时候她人生地不熟,你可要多多照应。”

“一定的!”小郡主目光复杂的望他一眼,笑容有些吃力道:“我久仰苏姐姐的天人之才,定要时常请教。”

“嗯,你们都是蕙质兰心的女子,肯定处得来。”陈恪笑着点点头,望着公主那张浅浅伤心,却又真诚为他高兴的俏脸,真是二十四般心曲,不知从何唱起了。

偏偏这时,旁边船上有歌妓弹起了琵琶,曼声唱道:‘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更是触动了小郡主的心弦,惹得她眼圈微红,双眸中水汽氤氲,半晌才幽幽道:“三哥,柳笛不能吹了,你能再送我一个么?”

“柳笛?”陈恪一愣,旋即恍然道:“当然没问题。”此时船正好经过一片浸水垂柳,他便站起身来,看准柳枝,抽出腰间软剑,削下了一簇。

拿着一把柳枝,坐回座位上,陈恪挑出一段圆润的,掐头去尾留一段,温柔的轻轻搓揉,小心将木茎抽出,留下完整的外皮。再在上面规则的挖出几个圆孔,送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袅袅笛音便回荡在金明池上,他吹的是‘玉楼春’,是想用宋祁的那首‘东城渐觉风光好’,来宽慰小郡主的芳心,填过这词牌的人无数,但数宋祁这首最有名,他亦因此得了个‘红杏尚书’的雅号。

陈恪以为,以小郡主之灵慧,自然能领会自己的心意。

谁知小郡主却轻启朱唇,唱起了欧阳修的那首玉楼春:‘樽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一曲唱罢,小郡主已是泪珠连连。

陈恪暗叹一声,便动手又做了一个柳笛,递给她道:“方才手有些生,这个要更精细些。”

“我就要那个。”小郡主却摇摇头。

“还是算了吧。”陈恪尴尬笑道:“这个沾了唇哩。”

“上一个,我一直吹到不能吹。”小郡主面如霞烧,双眸却勇敢的望着陈恪,一把将那个柳笛拿在手里,轻声道:“不嫌你脏……”

“别忘了好好洗洗哈。”陈恪纵使傻子,也能体会到小郡主的浓浓心意,美人情重,确是他不能承受之重啊。便站起身,轻声道:“我要走了,同年们还等着。”

“我送三哥……”小郡主扶着桌角缓缓齐声,轻声道:“三哥一路保重……”前一句,是送他离船,后一句是送他离京。

“郡主,你要永远开心啊!”陈恪一抱拳,挥挥手,下船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望着他乘舟离去的身影,小郡主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倾泻而下。

张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轻轻拉过她,让她靠在肩头,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过去了,下辈子咱们先遇见他,这辈子就让给别人吧。”

小郡主点点头,把螓首埋到张氏的怀里,无声的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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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赵家兄妹后,陈恪也深感怅然,当天的宴饮没有去,晚上便有政事堂的参议过来,通知他明日上朝。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陈恪还是感到些许紧张。结果上半夜几乎没合眼,下半夜感觉困意来袭时,陈希亮却又叫他起床了。

“该上朝了。”兰佩姨娘敲门,叫他起来用餐。

陈恪不情愿的嘟囔一声,想到日后要没得懒觉睡,就觉着生活极大悲惨。不过还是爬了起来,胡乱披上衣裳,简单洗漱之后,便去前厅用餐。

陈希亮已经快吃完了,坐在那里等他,今天是父子同时上朝,也算一段佳话了。

不过他已经知道,儿子将要出使的消息,心里自然忐忑,便用嘱咐他上朝礼仪的方法,来排解这份担忧。

陈恪忍着魔音灌脑,草草吃了几口,道:“吃好了。”

兰佩和一个侍女便捧着两身着熨烫好的崭新绿色官服,前者侍奉陈希亮穿衣,后者侍奉陈恪穿衣。

看着英俊挺拔的儿子,穿着与自己一样的官袍,陈希亮不禁笑骂道:“臭小子,竟然一下就超过你爹了。”他身上虽然也穿着绿色官袍,但实际才正七品,也属于赐服。

陈恪却是从六品,正好比他高一级。

不过陈希亮虽然嘴上醋酸,脸上却满是骄傲,冰水为之,而寒于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就该更比一代强。

父子两人穿好官服,骑着高头大马,披星戴月上朝去了。

第287章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上)

五更不到,陈恪父子抵达待漏院,自然成了百官关注的焦点。新科状元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谁也不会傻到这会儿说风凉话。再说了,陈恪才刚及弱冠,便已是从六品的升朝官,未来宣麻拜相,几乎是必然,谁又愿无端得罪他呢?

因此陈恪听到的,都是赞誉之言、溢美之词,看到的也是一张张热情的面孔。

不过看着他被众人簇拥,少年得志的样子,确实有不少人心里泛酸,没办法,人家二十岁已经是朝官,他们从选人到京官到朝官,却熬了二十多年,如今五六十岁,濒临退休,列班时还要在这少年身后,实在是羡慕嫉妒恨啊……

但真心高兴的也不少,除了熟人以外,更多是四川的同乡。四年一度,青钱万选,独一无二的状元出在蜀中,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凡是乡党,无不与有荣焉,传胪当天就到陈家道贺了,此刻陈恪头回来上朝,自然都围了过来。

当然这也跟四川这地方,在二十年前是一片文化沙漠,开国七八十年,愣是一个进士都没出有关。因此这二十年里从蜀中四路出来的进士,都有一种强烈的自觉,觉着自己是在为四川人打天下。

尽管随着四川重新富庶,文教发达,近些年来四川进士开始井喷,但这种乡党观念却没有变。这不,四川出来的达官皆来为陈恪镇场子。其中王、范镇还是他会试的副主考。尽管宋朝严禁搞门生座师那套,但这份师生之谊,是谁都无法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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