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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461)

“萧天逸这个人,”赵宗实皱眉道:“知道的事情太多,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

“好,有机会我作了他。”赵宗辅道:“不过我这边怎么办?”

“把生意收一收吧。”赵宗实一想起陈恪就头大,那是他命中的魔星,还是先躲着点好。便轻声道:“别忘了父亲的教诲,只要我们赢了那一场,就满盘皆赢。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节外生枝……”说完拍拍他四哥的胳膊,和赵宗佑走掉了。

身后,赵宗辅的脸都憋紫了,这个十三,实在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别人的事情,是一点麻烦都不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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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恪便拉着陈忱去苏家。

到了发现苏洵一早就出门去了,只有平辈们在。

两人大喜,便跟着侍女去寻苏家兄妹。一进花园子,便听有神韵清雅的歌声,从水塘边的亭榭中悠然而来,委婉幽丽,令人心醉。

“是小妹的声音。”二郎小声道,两人便放缓了脚步,边走边听她唱道:‘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也不须惊怪,沈郎易瘦,也不须惊怪,潘鬓先愁。

总是难禁,许多磨难,奈好事教人不自由。空追想,念前欢杳杳,后会悠悠……’

一曲罢了,便听到苏轼赞道:“小妹唱我的词,数这首顶好!不枉我为你量身打造这首《沁园春》。”

“臭二哥,你又取笑我!”便听小妹不依道。

“不过这首词,”又听史氏笑道:“小妹以后不必唱了,你的沈郎已经来了,”顿一下,咯咯笑道:“八姐,你的潘鬓也到了。”她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陈家兄弟走来。

“嫂子你也坏死了。”小妹捧着滚烫的脸颊,低垂着头不抬起来。

苏家人的大笑声中,陈家兄弟登上亭台,便见苏家六人分三张桌坐了,苏轼、苏辙两口子各一边,小妹和八娘坐一边,桌上搁着瓜果香茗,焚着香。六人或读书写字,或弹琴唱词,或描鸾刺凤,或拆字猜枚,端的是怡然自乐。

彼时清风徐来,荷塘送爽,苏家人或是轻裘缓带、或是裙袂微飘,竟无一点尘世俗气。

“真是神仙般日子。”陈恪笑着接过苏轼掷来梨子,一屁股坐在小妹的椅子上。

“边去……”小妹还羞着呢,声如蚊鸣道。

“这风凉。”陈恪笑道:“你方才唱的词,真好听。”

“你也随他们取笑我,”小妹拧他一把道:“到底和谁一面的。”

“哈哈,果然是女生外向。”苏轼搁下书,大笑道:“这还没出嫁呢,就和我们不是一面的了。”

“是你们老合着伙欺负我。”小妹笑道:“赶明天,我们四个一伙,就不怕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了。”

那厢间,八娘红了脸,声如蚊鸣道:“说你自己,扯上我干甚?”

陈二郎不像他弟弟那么厚脸皮,和八娘隔桌坐着,虽然老大不小,但他见到八娘,一下又回到十几年前,那敲响苏家大门时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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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一阵,陈恪问几位女士,可习惯京城的生活。

“要说不习惯,就是住这么大宅子不习惯。”史氏笑道:“昨天晚饭后在园子里转一圈,险些迷了路。”

“虚天涨地,”王弗笑道:“统共两亩的院子,你就能迷路?”

“天黑,天黑么。”史氏笑道:“也得亏天黑,才没看见不该看的。”

“作死……”王弗瞪她一眼,脸霎时通红,又狠狠剜了苏轼一眼。

第418章 点兵(上)

昨夜小夫妻的荒唐,自不足为外人道哉,王弗尴尬的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这园子美极了,不过有件事很奇怪,咱们眉山的荷花,早开了一个月了,这池塘里的荷花怎么光长叶不开花?”

“时侯没到。”陈恪道:“这里毕竟是北方,跟品种也有关系。”

“不过这种荷花开了很漂亮,是那种楼子花。”苏轼笑着环视花园道:“这园子气脉充足,到时候开花一定好看。”说着笑道:“等花期到了,咱们办个赏荷宴,把酒看菡萏,也是一桩美事。”

“那是必须的。”陈恪笑道:“不过说起荷花来,最近有篇《爱莲说》,盛行京中,不知你们听说过么?”

“没有。”苏轼摇头道:“蜀中西陲,毕竟还是闭塞了。”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陈恪便笑着清吟道:“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好清雅的文字,好高洁的君子!”苏轼赞道:“不知作此文者,乃何人也?”

“此人名唤周敦颐,号濂溪先生。”陈恪道。

“没听说过。”苏轼摇头道。

陈恪心说,也不知是大苏孤陋寡闻,还是老周名声不响,堂堂道学开山祖师,居然还无法天下闻名。便笑道:“他的学生叫程伯淳。”

“程圣人啊。”苏轼恍然道:“原来是教出两位圣人的老圣人。”

“正是,”陈恪颔首笑道:“老周和程家兄弟,这二年卖力宣讲道学。着实有些影响力了。”

“还是王公新学更胜一筹吧。”苏辙插话道:“最近我都听得耳朵生茧。”

“你俩对新学怎么看?”陈恪问道。

“其实原先还好,博采众长,糠粃百家之陈迹。令人耳目一新。其长处不少,”苏轼缓缓道:“但最近一味重孟轻孔,颇有些穿凿附会、强人同己。望之不类善学。”

“他前年上的《万言书》你看过么?”

“去岁在龙陵州老先生那里看过。”

“龙老先生回乡了?”陈忱问道。

“是。”苏轼颇为自得道:“老先生耄耋之年,归乡颐养,竟闻区区贱名,特蒙召见,数日长谈,受益良多哇。”

“子瞻真是好运气。”陈二郎羡慕道:“我们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拜见陵州先生……”

要说这个年代,至少到目前为止,眉州乃至四川学问最大的,不是三苏更不是陈恪。而是个叫龙昌期的老先生。他也是眉州人,算陈恪他们的爷爷辈,学问广博、无所不精。一个多甲子来,老先生游遍天下,讲学无数。桃李芬芳……号称大宋第一智者的文彦博,都是他的学生。

“有,老先生受朝廷邀请,不日即将抵京。”陈恪道:“是赵宗实向朝廷大力推荐的。”

“到时候,可要一观老先生的风采。”陈忱悠然神往道。

“会有机会的。”陈恪心中冷笑,文彦博被踢出京去还不老实。唯恐将来被新君遗忘了,要效仿张良计,搬他老师到京城给赵宗实助阵!他把话题转回来道:“还没说,你们怎么看那《万言书》呢。”

苏家兄弟对视一眼,还是苏轼开口道:“那《万言书》我看了很多遍,也和子由讨论过许多遍了,确实激动人心。我俩完全同意‘除时弊’、‘抑兼并’、‘便趋农’、‘强兵富国’这些大目标。”顿一下,话锋一转道:“不过,有道是‘智者所图,贵在无迹’,王介甫却主张‘暴雨急风,声势夺人’……就算大宋朝已是沉疴在身,也应当培元固本、徐徐调治,骤然用虎狼之药的话,只怕会事与愿违。”

“不过也不排除,王介甫是故意发惊人之声,”苏辙轻声道:“也许真让他放手去做的时候,还是会‘见之明而策之熟’、先定其规模而后从事的。”

“不错。”苏轼点头道:“如果朝廷真得死气沉沉,亟待振作,正需要王介甫这股闯劲儿,来搅一搅这池浑水!”

“呵呵……”陈恪微笑点头,他发现,和他们讨论这个问题,有些嫌早了。就算他们是二苏,此刻也只在仕途起点上,正是满怀憧憬之际,觉着世界无比美好。不会对王介甫的那套,产生多大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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