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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1004)

这父子俩便继续跪在大殿外,皇帝一时不醒,一时便没人敢叫他俩起来。

王贤在远处廊柱后,看了太子太孙一会儿,正盘算着如何帮他们一把,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紧。

思虑片刻,王贤便悄然退了出来,他本想立即出宫,却发现奉天门已经紧闭,有大内禁军来回巡逻。想了想,王贤转向奉天门西侧的贞度门,见也是同样情形,他的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正在这时,王贤看到成国公朱勇,领着几个侍卫从远处过来,两人眼神交错,王贤便退到角楼附近,找了个无人处刚站定,朱勇便跟过来。

“兄弟。”朱勇和王贤大半年没见,顾不上寒暄,便抓着他的胳膊,低声示警道:“宫中禁卫有些不寻常的调动!”

“是陛下的意思吗?”王贤心一沉,忙沉声问道。

朱勇摇摇头,叹气道:“陛下还没醒来,哪里来的旨意?!”

“那是……”王贤望向朱勇的目光,不禁透出一丝怪异。“哥哥不妨明说。”

“哎,半年前,皇上就让我把宫里的侍卫,尽数交给赵公公管了。”朱勇犹豫一会儿,决定索性把话说透道:“听说,那位对他很是巴结……”说着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嗯……”王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赵王就已经把宫里渗透到这种地步了。倒吸一口冷气,王贤看看高耸入云的宫墙,不禁……又倒吸了口冷气……

“也不要太担心,他们应该只是预备万一……”见王贤脸色都变了,朱勇忙低声安慰道:“何况为兄也不是吃素的,一旦宫里乱了,为兄自有门路,让咱们逃出生天!”

“嗯!”王贤感激地看看朱勇,他太清楚这些天潢贵胄的凉薄心性,能让朱勇说出这种话来,自己做人实在不算失败。使劲握住朱勇的手,他沉声道:“不过眼下,还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我们得先护好陛下周全!”

“你是说,他们会……”朱勇闻言脸色巨变,一拍大腿道:“不错,这对他们,真是天赐良机啊!”如今皇帝被太子气昏迷,太子太孙跪在殿外待罪,宫禁又尽在那些人手中,这时候要是行个烛影斧声之事,这江山便毫无疑问要落在赵王手里了!

“我得赶紧去守着陛下!”想到这,朱勇拔腿就走。

第八百九十二章 忠勇伯请客

“我得赶紧去守着陛下!”朱勇说着,拔腿就走。

“哥哥留步。”王贤却伸手扯住他,断然道:“你现在应该控制住一处宫门,陛下那边就别操心了!”

“这……”朱勇的心咯噔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他是位极人臣的堂堂国公,又掌管宫禁多年,若发起狠来,不是没有夺下某处宫门控制权的能力。只是没有旨意,擅夺宫门,可是谋逆重罪,要抄九族的啊!

“哥哥放心!”王贤自然知道朱勇的担心,他沉声道:“事有从权。如今陛下昏迷不醒,你是镇国重将,当为中流砥柱震慑宵小。陛下醒来,你只需第一时间请罪,陛下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对你赞赏有加!”顿一顿,他又提醒道:“哥哥别忘了去岁秋狝之事!”

朱勇听的心头一震,是啊,这次的事件,和一年前何其相似。当时陛下遇伏,生死未卜,赵王异动,危急万分。是阳武侯薛禄和安远侯柳升当机立断,同样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调集本部兵马勤王,才控制住局面,使皇帝转危为安。而当时自己正如现在这般过于担心后果,竟做起了缩头乌龟,若非王贤包庇,恐怕早就失去圣眷,沦为敝屣弃之。

万万没想到,时隔一年,同样的情形再次出现,自己还是要做出那个艰难的决定。

这时已经入冬,北京寒风凛冽,天阴沉云低垂,冷得刺骨。朱勇却出了一身白毛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他的喉头不断颤抖,一双眼目光闪烁的游移半晌,最终聚焦在王贤身上。他看到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家伙,脸上却只有坚定,没有一丝怯意。不禁自嘲一笑,终是点头道:“兄弟,我听你的。”

王贤使劲和他握了握手,沉声道:“相信我,没错的。”朱勇再次点头,这一次,要坚定沉着太多了。

两人便在角门处分道扬镳,朱勇走出一段,对迎上来的手下高声道:“去西华门!”

王贤则快步返回奉天殿前,走到仍跪在那里的太子太孙身边,不顾那些太监侍卫异样的眼神,低声对朱瞻基道:“殿下,您得立即进殿!”

朱瞻基抬头看着王贤,目光交错,太孙殿下便瞬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那些无法言明、却又要命至极的信息。没有丝毫犹豫,朱瞻基便撑着双腿站起来,活动下刺痛的膝盖,稍显趔趄地走向殿门。

等他走到偏殿门口时,步履已经恢复如常,身形稳健地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偏殿中,赵王正抱着手臂,目光阴冷地打量着昏迷中的父皇。正如王贤所料,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篡权上位的天赐良机,也已经着人暗中准备。但这件事实在太大太大,一旦迈出这一步,将天翻地覆、日月倒转,再无回头之路。所以他得好好想清楚,往后的每一步该怎么走……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的二哥每临大事必当机立断,先做再说。他就做不到二哥这份果断,总要想清退路,至不济也要想清应对各种状况的法子,才会去做决断。

这是性格使然,谁也没办法。

就在赵王终于拿定主意,目光愈加肃杀到化成利刃,直刺他的父皇时,身后响起小太监的低呼声:“太孙殿下。”

赵王心咯噔一声,猝然回头,就见朱瞻基黑着脸,目光不善地立在自己身后。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的,赵王的心怦怦直跳,好在一张脸本就白如冠玉,倒也显不出煞白的脸色。

“你进来干什么?!”赵王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朝太孙低喝道。

朱瞻基冷冷瞥他一眼,目光便移到皇帝身上,他看着自己的爷爷神色痛苦地躺在那里,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亮色,一直延伸到深刻的法令纹上。太孙便掏出手帕,跪在皇帝床前,想为他拭去那一丝不体面的龙涎。

赵王却伸手挡住了太孙,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让开!”朱瞻基的力气比赵王大太多,下手又用了一些武当的太极力道,一推之下,竟把赵王推了个趔趄。

赵王退了两步,撞在一座鎏金灯架上,灯架摔倒,琉璃灯罩碎了一地。赵王这才勉强站住,怒气满面道:“你要造反吗?!”

朱瞻基小心地给朱棣擦去唇边的口水,才头也不回地冷声道:“赵王殿下,慎言。”

赵王愣一下,知道对方在提醒自己的身份,但这时候哪能示弱,恨声道:“你不是在外头请罪吗?进来干什么?”

“我请罪,是因为父亲惹恼了祖父,做儿子的不能不惶恐。”朱瞻基缓缓道:“我进来,是因为我是大明太孙,眼下国君有恙,我必须守在旁边,以免乱臣贼子心生妄念。”

朱瞻基就差指着鼻子骂赵王是乱臣贼子了。赵王一张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我看你们父子才恨不得陛下再也没法醒来!”

也不知是赵王的声音太大,还是本身就不舒服,朱棣眉头蹙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朱瞻基这才冷冷回头,瞥一眼赵王道:“皇上需要安静,请赵王出去。”

“你!”赵王咬牙切齿,双目喷火地怒视着太孙,他知道自己再想行‘烛影斧声’之事已是不可能,但又必须留在这里,只好气鼓鼓立在一旁,冷冷看着朱瞻基跪在皇帝床边,投入地扮演孝子贤孙,真让赵王殿下一阵阵作呕。

话分两头,却说王贤把皇孙劝进殿中,朝太子点点头……太子也向他报以歉意的表情……王贤便快步离去,在奉天门口,看到除了原先的锦衣侍卫,还多了几个圆帽皂靴的东厂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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