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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11)

七叔听了却险些晕过去,心中狂叫道,没救了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心情好了一些,林清儿和银铃拉了几句家常,才告辞而去。

待她戴着幂罗,在七叔的陪伴下,离开牛尾巷后,王家隔壁的院门缓缓打开,露出两张中年妇女的脸。

一个是这家的主人张婶,另一个,竟然王贤老娘!

本该到乡下赴宴的老娘,竟然埋伏在了邻居家!

两人张望着巷口,见已经没了人影。老娘才回过头,对张婶冷笑道:“你这猢狲可信了?”

张婶人很瘦,嘴有些尖、腮有些削,因此得了这么个诨号。闻言一脸服气道:“我信了,真是林家姑娘咧。她虽然罩着脸,但边上那是她家老长工田七。”

“哼哼。”老娘得意地冷笑道:“现在信了吧,我儿子虽然万般不会,但追女娃娃还是有一手的。”说着自己心里也啧啧称奇:‘当初他跟我说,要把林家姑娘娶回来,我还笑话他痴心妄想,想不到这小子,还真说到做到!’

“不过,”张婶接受现实后,马上咸吃萝卜淡操心道:“两个娃娃这样私下来往,难保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你还是得管管。”

“不管。”老娘两手叉腰道:“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他们爱说说去吧!”她主意拿得正,自家上哪里出彩礼去?何况对方还是仇家!不如装作不知,让他俩继续发展下去,待生米煮成熟饭,再作计较。

“呸!”张婶啐道:“王二躺了半年,你就忘了他是谁?”

“唉,那是他小不懂事,长大了就改好了……”老娘虽然战力强大,但别人只要一拿王二说事儿,她就心虚气短。

“但愿吧……”张婶适可而止道,谁知话音未落,便见个啷哩当啷的圆脸青年,摇摇摆摆从门前走过,张家是巷子里倒数第二家,再往里就只有王家了。

“这些兔崽子,还敢来找找他!”老娘登时怒气冲冲,挽起袖子就要出去,却被张婶使劲拉住道:“你现在可该在王家村坐席,这会儿露面,不就露馅了?”

第十章 乌篷船上

送走了林清儿,银铃便从竹篓里,端出两个烧饼、半只烧鸡,给王贤当午饭。

王贤拿个烧饼咬一口,既酥又脆,满口留香,不禁大赞,‘原来这年代也有美食啊!’

“那是,天下的美食多了去了,吃一辈子不带重样的。”银铃笑道:“不过得有钱才吃得起。”说着双手支颐,口水哗哗地憧憬道:“真想吃个遍啊……”

话音未落便听院门口一声笑道:“好香啊……”

兄妹俩回头一看,只见个头戴栗色绢巾,身穿绿褶子,面容清秀狡黠的年轻人,伸进头来,朝王贤笑眯眯道:“哥,你好了?”

王贤还没说话,银铃登时变了脸色,拿起竖在屋角的笤帚,朝那年轻人喝道:“帅蚱蜢,你还敢来!”说完便挥舞笤帚要打。

帅蚂蚱自然是诨号,这小子姓帅名辉,动作很是敏捷,像个蚱蜢似的躲开银铃的笤帚,闪身到王贤身边,觍着脸笑道:“来者是客,妹子你不上茶,却请我吃笤帚,这不合适吧?”

“滚出我家去!”银铃却瞪大眼睛,怒气冲冲道。

“哥,你得管管你妹子啊。”帅辉嬉皮笑脸地对王贤道。

“我要是手脚利索,早把你揍一顿了!”王贤冷哼一声道:“还有脸来见我!”这帅辉原先是王二的狐朋狗友,当日他和王贤一起从赌坊出来,但王贤被套了麻袋后,这小子便逃之夭夭,一点义气都不讲。

“哥,你是知道我的。”帅辉不好意思地笑道:“他们五六个人,都是彪形大汉,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就是留下,也是陪你一起挨揍。本着最小损失的章程,我才当机立断,去叫人来帮忙……”

“二哥,你不是说,以后要改过自新么。”见两人磨叽上了,银铃又急又气道:“不要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

“妹子,你先进去,我跟他说几句话。”王贤朝妹妹笑笑道,“就一会儿。”

“哼!”银铃狠狠瞪王贤一眼,气鼓鼓地回房去了。

“不愧是王大娘的闺女,烈性!”银铃一走,帅辉在王贤身边坐下道:“哥,我听说你好了,赶紧来瞧瞧,这半年可想死我了!”

“你想的是白吃白喝吧。”王贤冷笑道。

“哥,瞧你说的,咱们还是有感情的。”

“少来。”王贤一抬手道:“我有个事儿,你给我办一下。”

“哥,你说。”帅辉见王贤似乎真生气了,忙正经了点。

“打我的那帮人,你还记得长什么样?”

“记得。”帅辉想一想道:“一共六个,各个膀大腰圆,面生得很。反正不是咱们县城的,不然小弟不可能一个都不认得。”说着望向王贤道:“哥,你不会想找他们报仇吧?”

“他们差点杀了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王贤恨声道,“你去赵家庄给我盯紧了,看到他们赶紧来报信!”

“嗯,没问题,这可是咱的强项,”帅辉说着却又挠着腮帮笑道:“不过本着量力而为的章程,咱们还是把他们当个屁,放了吧……”

王贤不愿跟他废话,抬手打住道:“事成之后,我给你两贯钞!”

“几成新的?”帅辉马上不劝了,不过他也不猴急。因为大明宝钞如今贬值严重,旧钞的价值,甚至不足面值的一成,不过越新的钞票越值钱,全新的宝钞一贯能值铜钱四百文。

王贤也不废话,从怀里摸出一摞崭新的宝钞,点出五百文,递给他道:“这是预付你的工食钱。”林姑娘今天走前,给了王贤五贯钱,作为盯梢的经费。干这种这盯梢望风的勾当,王二的狐朋狗友,比林家的长工不知专业多少倍。

这就是铜钱二百文啊,帅辉口水都下来了。忙不迭抢过来,看了又看,然后小心收到怀里,咽着口水问道:“另外一贯五百文,也是这样的成色?”

王贤点点头。

“你瞧好吧。”帅辉擦干口水,再不废话,一溜烟冲了出去!

……

接下来两天,银铃都气鼓鼓地不理王贤,一家人看他的目光,也变成老样子。王贤情知是自己病还没好,又和狐朋狗友接触,还大手送钱,让家里彻底失望了。但他不想解释什么,一是徒惹家里人担心,二是怕老娘不放他出门,还是让时间来说明一切吧。

好在他越是这样,老娘就越对他和林姑娘的事情大开方便之门,恨不得两人明天就成亲,好把这死不悔改的混账,踢给他媳妇头疼去!

就这样被家人鄙视了两天,终于挨到第三日,一早便有人敲门道:“这是王小哥家么?”

老娘一开门,见是两个轿夫,抬着个空滑竿,说是来接王小哥去码头的。所谓滑竿,就是两根竹竿上绑了把椅子,乃轿子的最简易版本。

老娘二话不说,便和王贵一边一个,架起王贤往外走。

“娘,你有啥话要带给老爹?”王贤问道。

“让他早点死,别耽误老娘改嫁!”提起老爹,老娘气呼呼道。吓得两个轿夫赶紧抬着王贤,一溜烟跑出了巷子。

街坊们纷纷探出头来,目送着王贤坐滑竿离去后,张婶大声道:“这是林家姑娘接小二去泛舟呢,据说明天才回来!”

‘啧啧……’邻居们纷纷惊叹,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王贤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他已经坐在滑竿上,置身于富阳县的大街上。

这还是他醒来后,第一次上街呢。虽然市肆店铺都是记忆中的样子,但只有亲眼看到街两侧的檐廊上,那些店铺的招牌幌子,街上那些往来行走的人群,还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各种南北货物……才能对自己生活的大明朝,有生动鲜活的感知。

轿夫们不解风情,转眼就将他送到了码头上,便见七叔早就等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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