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官人(1152)

“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佛母端坐在蒲团上,依旧没有摘下面纱,轻声道:“本教的生死,都系在此人身上,我不能凭个人好恶行事。”

“佛母,您不是不想开战吗?”白衣侍女吃惊地看着佛母。

“我当然不想打仗,可不代表我不明白形势,黑翦杀了朱瞻坦,我们白莲教就和汉王结下死仇了。”佛母轻叹一声道:“这一仗非打不可,如果真能像他说的那样,可以轻易取胜,当然比贻误了战机,让教众陷入苦战的强……至少,能少死很多人。”

“怎么可能?!姓黑的肯定是吹牛!”白衣侍女却压根不相信王贤道:“一天之内想打下临淄城,怎么可能!”

“他有吹牛的本钱……”佛母轻轻摇头道:“当初刘俊只剩一帮残兵败卒,在他的帮助下,两个月就壮大到可以和我父亲分庭抗礼。被我父亲留在青州后,此人又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把异己除了个干干净净,让我父亲以下所有人,都对他俯首帖耳,这种人说的话,不能只当是吹牛。”

“啊?!”白衣侍女没想到佛母竟对王贤有这般评价,吃惊问道:“那您还跟他打赌?”

“赌,自然是要打的。”佛母淡淡道:“如果他做到了,自然是好事一桩,做不到,我正好可以把他的身份查个明白。”

“哦……”白衣侍女点点头,小声问道:“佛母,您不会怀疑他就是王贤吧?”

“应该不是。”佛母轻蔑地哼一声道:“那狗官身居高位,最是贪生怕死,怎么可能只身入虎穴?”又话锋一转道:“但有可能黑翦就是他派来的……”

“啊!”白衣侍女吃惊道:“那佛母还敢让他带兵打仗?!”

“我倒是想撤了他,可在这里谁会听我的?!”佛母幽幽道:“这营中都是我父亲的嫡系,轻举妄动,只会自取其辱。”佛母苦恼地轻叹一声,道:“静观其变吧,如果此人真能速胜汉王,而不是存心让我们两家两败俱伤,那就说明我的怀疑是错的……”

“哦……”白衣侍女点点头,终于不再吭声。

佛母便开始打坐调息、搬运周天。等她结束入定,睁眼一看,香早已烧完,旁边的白衣侍女正站在那儿不停打盹。

“什么时辰了?”佛母无奈地轻声问道。

“哦!”侍女赶忙睁开眼,尴尬地笑笑道:“奴婢出去看看!”说完掀开门帘,强烈的日光便射进来,侍女赶忙眯起眼,看看地上的影子,回头讪讪道:“佛母,正午了,该吃午饭了。”

“战事如何了?”佛母又问道。

“什么战事?”侍女愣了一下。

“今日不是要攻城吗?”佛母无奈道。

“哦,我出去问问……”侍女一溜烟跑掉了,不一会儿去而复返,一脸鄙夷道:“奴婢早就说了,他们是吹牛的!全军都在睡大觉,根本就没人出营,更别说攻城了!”

“什么?!”佛母眉头一皱,她丧夫之后,性情冷峻,最恨人戏弄自己,听了侍女的话,不禁愠怒道:“真的吗?!”

“这还有假!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佛母出了营帐,果然见营门紧闭,营帐中,大车上,草地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鼾声如雷、呼呼大睡的士兵。

再登高眺望数里之外的临淄城,果然静悄悄没有一丝动静!

佛母登时气地一跺脚,便径直到中军帐去找王贤!

“站住!帅帐重地,不许接近!”看门的卫士连忙拦路。

“放肆!不认识佛母吗!”白衣侍女杏眼圆瞪,呵斥起几个卫士来。

那几个卫士都不是白莲教的人,而是王贤的锦衣卫,闻言赶忙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作揖道:“小的鲁莽,佛母恕罪!只是军师和刘将军正在睡觉……”

“什么?!”白衣侍女气极反笑道:“连他俩都在睡觉,莫非你们军中都害了瞌睡虫!”

“这……”卫士一脸犯难,看着佛母。

“把他俩给本座叫起来!”佛母冷冷说一句。

“是。”卫士赶忙进去叫起,又请佛母进帐用茶,佛母却不肯挪动脚步,就站在帐外等候。

不一会儿,王贤和刘信衣衫不整地出来了,前者揉着惺忪的睡眼,后者哈欠连连,草草向佛母行礼,王贤责怪卫士道:“怎么不请佛母进去,佛母快快里边请。”

佛母冷冷看了王贤好一会儿,才轻移莲步,进去臭烘烘的营帐。

“快上茶。”王贤和刘信请佛母上座,又招呼人上茶。

“不必了!”佛母终于耗尽了耐心,怒视着王贤逼问道:“黑翦,你个混账东西,难道睡一觉就能拿下临淄不成?!”

“佛母这话说的,学生要是有那本事,不就成了睡梦罗汉了。”王贤苦笑着摸摸鼻子。

“你给我严肃点儿!”佛母又拍了下桌子,厉声道:“若你以为戏弄本座可以不受惩罚,那就大错特错了!”

“佛母,您是不是搞错了……”刘信小声插话道:“俺们哪儿敢戏弄您?”

“还说没有!”佛母切齿道:“刚跟我打赌,说要一日之内攻陷临淄城,回头就全军一起睡大觉!如此还不算戏弄本座?!”

“哎呀,您冤枉俺们了。”刘信抓耳挠腮道:“俺们睡觉是为了养足精神,好打个漂亮仗!”

“什么?!”隔着面纱也能看到,佛母神情明显一滞。

“将军所言不错,睡觉也是我们作战计划的一部分。”王贤笑着点点头:“这不才中午吗,您就安心回去等着,保准明日一早,让您站在城头看日出。”

“……”一阵风吹入帐内,佛母凌乱了。

从中军帐中出来,佛母和白衣侍女依然有些晕头转向。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鼾声,白衣侍女弱弱道:“我就不信,他们能一下午就攻下临淄城来!”

“……”佛母明显也是不信的,好一会儿才定下神道:“别说了,回去等着吧。”

“是!”白衣侍女攥紧粉拳道:“等到天黑,看他们怎么说!”

于是,佛母回去营帐,本想再次调息,却总是心烦意乱,无法入定。白衣侍女也是一趟趟出去打探,结果直到日头西斜又落山,每次的结果都一样——还在睡觉!

“佛母,天黑了……”白衣侍女被刺激得浑身颤抖,声音都变了调道:“他们竟然睡了整整一天……”

“……”佛母也明显很不淡定,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得紧紧地。

“去找姓黑的,看他还怎么说!”白衣侍女跳脚道。

“要去你自己去。”佛母吐出一口浊气,闷声道:“他肯定说,这不还没天亮吗……”

“啊?!”白衣侍女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夜攻

佛母虽然打定主意,天亮之前绝不再去找王贤,可她在营帐中一直心烦气躁,无法入定,感觉这天晚上实在漫长,几次忍不住查看更漏,都只过去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眼看到了三更天,佛母终于想开了,自嘲地笑笑,暗道:‘那厮明明就是打诳语,我偏信了真,看来还真是太实诚。’盘算好明天一早,如何发落王贤,她便盘膝坐好,准备入定。

刚刚要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佛母似乎听到帐外有人马嘈杂声传来,她以为是自己思虑过重,有些幻听,但外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佛母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外头在干什么?”

小侍女早就困得低下头,闻言使劲睁开眼,嘟囔道:“管他呢,总不能三更半夜去攻城吧。”

小侍女说完,却见佛母站了起来,走到帐门口,掀开厚厚的布帘,然后便愣在那里……

“佛母。”小侍女赶忙站起来,走到佛母身边,往外一看,不由也愣住了——只见军营里,数万名官兵在无声的开拔。这些白日里呼呼大睡的家伙,此刻一个个双目闪亮、精神抖擞,全副武装,整齐列队!

上一篇:一品江山 下一篇: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