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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1194)

而且一旦遭遇失败,再折损部分兵力的话,唐天德在白莲教内部的位子都要不稳了!别忘了,刘俊的四五万兵马可屯驻于乐安州,虎视眈眈觊觎着他唐天德的位子呢!

只是有些话,是没法跟下面人明说的……

“法王,您就给句准话,青州救不救!”丁谷刚等人果然也没法体会唐天德的苦衷,竟纷纷嚷嚷着逼他表态!“法王,不是俺不听号令,实在是俺老娘还在青州,您要是不下命令,咱只能自己带着弟兄回去了!”

“你们容老夫再考虑一下……”看着手下一张张乱了方寸的面孔,唐天德无可奈何地抬着双手道:“明日一早,老夫便有决断!”

唐长老一夜未眠,终究抗不住群情汹汹,天亮时宣布全军拔营南下,誓要夺回青州城!

他这实属迫不得已,因为在他下令之前,便听到风声,各路将领已经连夜打点行装,命令部下做好开拔准备。唐长老不下这道命令,他们也是一样要回去救援的。

于是,数万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向青州开拔,那些家在青州的官兵还好说,对家人的担忧让他们无暇多想。可那些非青州籍的官兵就麻烦了,因为之前为打赢与汉王一仗,唐天德和佛母许下的宏愿可牢牢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佛母保证说,和汉王一战,将是他们的最后一仗,打完这一仗,他们将永享太平……

法王保证说,这一仗之后山东就是他们的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他们……

如今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每个人的父兄亲朋都有死伤……把汉王打成了光杆司令,至今生死未卜!可以说这一仗,他们彻彻底底地取得了大胜!

理所当然,在将士们看来,现在就应当是法王和佛母兑现承诺,刀枪入库,共享荣华的时候了!然而,荣华富贵一点没看到,他们却仍然要扛着冰冷沉重的刀枪,带着满身疲惫与伤痛,在这天寒地冻之中艰苦跋涉,奔赴另一个战场!

将士们的情绪自然大受影响,行军的速度自然十分缓慢。军官们心急如焚,催促再三,不见成效,便劈头盖脸地用皮鞭招呼!

这样一来,行军速度是上去了,士卒们怨气却也爆棚了。行军路上,到处是不绝于耳的烦言,有人高声吆喝着‘把咱们当傻子耍’、‘上头都是一群大骗子’、‘咱们不能再白白送死了’将士们愤愤不平地附和着,军队中弥散着危险的信号……

虽然唐天德身边尽是青州籍的官兵,但军中这些声音实在太过嘈杂,不可能传不到他的耳中,对此唐天德也无能为力,只能归咎于佛母,为何会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失踪。他很清楚,要是佛母在的话,还可以安抚一下军心。换成他来安抚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唐天德烦闷地看着儿子,喃喃道:“军师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唐封能知道什么?只能苦笑着摇头,比起经常失踪不见的姐姐,他更郁闷军师的阵亡……

唐天德父子相对愁眉不展之时,仅仅距离他们二十里外的淄河河畔……

难得的冬日暖阳下,金黄色的芦苇无边无际,冰封的河面如玉带一般。偶有觅食的小兽从芦苇荡中小心的探出身子,好奇地望向对岸……那立在河边的绝色佳人,眉目是那样的清丽绝伦,一双深潭湖水似的眸子里,好似蕴含着无尽的心事,还有丝丝的期待。

突然有马蹄声从远而近,惊得那小兽赶忙将身子缩回芦苇丛中,那佳人回首一望,顾盼生姿,待看清来人后,便重新转回头去,静等着对方过来。

来人让随从在远处等候,自己下马步行到女子身后,刚要开口,却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对方的脸上竟没有蒙面的纱巾,那缓缓转过来的绝美容颜,一丝一毫都毫无遮拦地袒露在他的眼前。

真的是太美了,用任何辞藻都无法形容的美……

见到来人脸上混合着吃惊和惊艳的表情,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旋即便柔声细语道:“大人今日既然以本来面目见我,我自然也以本来面目示君。”

“呃……”来人自然是恢复原本身份的王贤,他从片刻的失神中恢复过来,笑笑道:“佛母错爱,在下惶恐。”

“大人还是称呼我本名赛儿吧。”女子有些嗔怪地看一样王贤,淡淡道:“我这个佛母,是父亲捏造出来,用来蛊惑教徒,夺取白莲教的工具。”

“是……”王贤点点头,迟疑片刻,低声说道:“大嫂……”

听了王贤的称呼,唐赛儿俏面一白,娇躯微微颤抖了两下,用力咬了下下唇,才勉强镇定下来,声音转冷道:“莫非尊驾利用完了白莲教,转脸就要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不成?!”

“大嫂多虑了……”王贤知道,唐赛儿说的是婚约一事,“在下的命运已经和白莲教绑在一起,休戚与共,无需用那些无聊的东西来约束。”

“无聊的东西……”唐赛儿深吸口气,转过头去,不想让王贤看到自己眼中的泪花。她此刻突然怀念起自己的面纱来,至少有那东西在,自己的脆弱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何去何从?

流淌了千年的淄水河畔,无辜的小兽再次探出头来,看着对岸那对气氛怪异的男女。

“你说的对,是我执念了……”唐赛儿看着远处荡漾的芦苇丛,缓缓说道:“执念害死人。我之前就是因为报仇的执念,才会被父亲利用。他对我说,只有统一了白莲教,有了强大的实力才能向皇帝,向你报仇。”

说到正题,唐赛儿恢复了冷静,却没有转头看向王贤的意思。她继续缓缓说道:“但父亲起事以后,我只看到百姓生灵涂炭,白莲教高层争权夺利根本没人考虑百姓的死活。而这,是林三哥,宁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避免的局面啊!”

“……”见唐赛儿终于想通了,王贤感觉如释重负,谁知心里却愈发堵得厉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和你对林三哥的看法,是一样的。他是个真正的大英雄……”

“不错,其实林三哥赴死之前,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他是不想看到山东大乱,兄弟死难,才要牺牲自己,来避免这一切。而且我很清楚,三哥的武功之高,不在汉王之下,除非他自己求死,否则谁也杀不死他!”

唐赛儿说着,双手颜面,泪水从眼角滑下,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自责道:“可是我不能接受啊!他为所有人着想,竟然独独不考虑我怎么办!我是那么喜欢他,他怎么能完全不把我放在心上?!”

唐赛儿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王贤想上前安慰她一下,但走了一步迟疑了一下又站住,只掏出绢帕递过去,轻声说道:“林三哥心中不会没有你,只是此事向来古难全,他也没有办法……”

唐赛儿一把拿过手绢,擦拭起脸上的泪痕,继续说道:“我接受不了自己的心上人,心里却没有我的事实。所以才执意认定是你杀害了他!所以才甘心情愿为父亲所利用,一心一意想向你和朝廷报仇。殊不知……”唐赛儿的声音低沉下去,哽咽道:“我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林三哥的死变得毫无意义!他拼上命也要极力避免的局面,却在我的手中成为现实、变本加厉!”

看到唐赛儿哭得伤心至极,娇躯如风中枯草摇摇欲坠,王贤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想要给她一点依靠,唐赛儿便顺势伏在他怀中,哭了个昏天黑地……

等到情绪平复下来,唐赛儿便双手支着王贤的胸膛,离开他的身边。微微红肿的双目似怨似恨地看着他,等他说些什么。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人都会走弯路,与其为过去的错误痛苦,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走好将来的路。”王贤被唐赛儿看得心慌意乱,只能轻咳一声,不疼不痒地说着没有营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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