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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1202)

一串响亮的马蹄声从远及近,转眼间,近百骑白衣的骑士来到博兴城下,一名打头的骑士朝城头高喊道:“佛母驾到,快开城门!”

这一声,就像泼入油锅的一盆冷水,登时城头上下就炸开了!原本瑟缩在墙根下的白莲教士兵,呼啦一下全都涌上城头,争先恐后向外眺望。

待看清那位骑着白马,白衣白裙,头戴纱巾的窈窕女子,一阵惊人的欢呼声,便从这些‘行尸走肉’口中爆发出来:“真的是佛母!佛母回来了!”

城门哗啦啦打开,人群争先恐后涌出城去,狂热地迎接佛母的大驾。

佛母骑在马上,只见教徒们跪在地上放声痛哭,哭得极其伤心,就像遭了多大罪的孩子,终于看到母亲回来一样。

“佛母,您可算回来了!”

“呜呜,我们还以为,您把我们抛弃了呢……”

“佛母,为什么会这样!您不是说打完了那一仗就不用再打仗了吗?!”

听着教徒们的哀鸣,佛母心里也很不好受,她勒住马缰,目光缓缓扫过四面八方的教徒,城门上下登时针落可闻。教徒们一个个屏息凝神,等待佛母的玉音训示。

“本座是说过,博兴之战后,尔等便可永享安宁。”有些话,佛母本来是说不出来的,但看着这些穷途末路的教徒,她终于还是狠了狠心,沉声说道:“但有人违抗了本座的命令,贸然再次发动战争,自然不会得到本座的庇佑,才让大家遭受了这样的失败……”

“啊!这么说,都怪法王,哦不唐天德了?!”众教徒登时义愤填膺,纷纷嚷嚷道:“他竟然敢违抗佛母的旨意,却把咱们害的这么惨!”

却也有声音不解地问道:“可是,青州被官军攻下,难道法王不能解救吗?”

“本座本来擒下了汉王,打算用汉王换取青州。”佛母缓缓的再次强调道:“可是有些人违抗本座的命令……”

这下,所有的杂音都被掩盖住了,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一个:“唐天德是罪人!是他害惨了我们!”

“走!找他算账去!”众教徒的狂热劲儿一来,就簇拥着佛母,高喊着‘唐天德罪该万死’的口号,朝着县衙方向涌去。

“唐天德罪该万死!”教徒们的口号声,又惊动了四面八方的教徒,不断有人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汇入到大部队中。等大部队行进到县衙门口时,已经聚集了三四万人……其中有一半是军队。

县衙门前,是唐天德的嫡系部队在驻守。唐长老如今伤重未愈,这些嫡系卫队本就如临大敌,此刻看到人山人海朝县衙门前涌来,本想列阵将其驱散。但领头的军官一看衙前街上的人山人海,知道寡不敌众,赶紧让人紧闭大门,再支上几根木梁。

“开门开门快开门!”隆隆的砸门声响起来,叫喊声更是震耳欲聋:“佛母在此,尔等安敢阻拦?!”

“佛母……”唐长老的嫡系,还不至于一听佛母的名字就五体投地,但他们一个个惊恐莫名,不知道佛母到底唱的是哪出?

县衙后院正房。

唐天德正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喝药。说来也是倒霉,他竟然被流矢射中左眼,当即就把眼球给爆掉了,幸亏刘信拼死相救,才保住他一条老命。

命虽保住了,唐天德却垮掉了。伤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青州城的一败,将他的家底折损殆尽,称王称霸的美梦也化为泡影,这才是对唐天德最沉重的打击。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看上去完全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了……

刘信和唐封好说歹说,才劝得唐天德肯服下药汤,老头子正端着药碗,哆哆嗦嗦地喝药,忽听得外头震天的嘈杂声,心里一紧,半碗黑色的药汤便洒在了前襟上。

一旁的仆人赶忙给他擦拭,唐天德却顾不上这些,嘶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刘信和唐封也是面面相觑,正待出去问个究竟,侍卫长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声禀报道:“法王,佛母回来了。还带着好些人,看上去像要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唐封一听就炸了毛,吹胡子瞪眼道:“还没找她算账呢!要不是她突然玩儿失踪,咱们哪会败得这么惨?”

“你少说两句吧。”唐天德却有气无力道:“请佛母进来,看看她唱的是哪一出?”

侍卫长得令转出,不一时,佛母便翩然进了内室。

没进门,唐赛儿就闻到室内浓重的药味儿。一进去,便看见唐天德半边脑袋缠着渗血的纱布,病歪歪地倚在床上。

毕竟是父女一场,唐赛儿的心一下就软了大截,低低唤了声:“爹爹。”

“你还知道这是你爹?!”唐封气哼哼道:“还以为你要带人拆了这儿呢!”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圣心

唐赛儿不理会唐封,只把目光投向唐天德,问道:“父亲伤势如何?”

“还死不了……”唐天德虽不像唐封那样咄咄逼人,语气却也没有什么暖意:“佛母兴师动众而来,怕不只是探视你可怜的爹吧?”

“是。”唐赛儿从来不会掩饰,便有一说一道:“我们已经到了最危难的关头,何去何从,必须早做决断了。”

“看佛母的架势,应该是早有决断了吧?”唐天德冷冷问道。

“如果父亲没有青州一败,我自然不会着急表态。”唐赛儿点点头道:“但现在,我不得不站出来,为全教上下找一条活路了。”

“洗耳恭听。”唐天德面无表情道。

“为今之计,只有招安一途可走……”唐赛儿缓缓说道。

“什么什么?!”唐赛儿话没说完,唐封便蹦起来嚷嚷道:“你让我们投降?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投降,是招安。”唐赛儿耐着性子道:“以山东一省之地对抗全国,是没有希望的。”说着她叹了口气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支持你们造反……”

“那不都是一个意思!”唐封脸红脖子粗道:“真没想到,这种话竟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唐赛儿并不搭理唐封,只定定看着唐天德道:“如果能保留军队,不会被调离山东,父亲愿不愿意接受招安。”

“……”唐天德一只眼瞄着唐赛儿,不肯言语。

“父亲,柳升的军队已经近在咫尺,我们没时间拖延了。”唐赛儿又说了一句。

这下就连唐封也听出来,唐赛儿根本不是来跟他们商量,而是宣布她的决定的。

“我们还可以退去乐安州,那里还有刘俊的四五万兵马。”唐天德这才缓慢而低沉地说道。

“刘俊已经决定请求招安了。”唐赛儿轻描淡写地说出石破天惊的一句。

“什么?!”这下不光唐氏父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刘信也失声惊叫起来。

虽然和刘俊各怀鬼胎,但如今青州军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刘俊的四五万大军无疑成为唐氏父子和青州军众人的信心支柱。觉着无论如何,只要和那四五万军队合兵一处,总有翻本的机会。

谁想到,刘俊居然就降了!

“不可能!他手里的兵力远超官府,如今又占据乐安,得了汉王囤积的钱粮,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怎么可能一仗不打就降了?!”唐封脑袋摇成拨浪鼓道。

唐赛儿没兴趣回答唐封的问题,只看着唐天德道:“郑和的水师已经到了山东,如果不趁着我们还有本钱,和朝廷谈判。再输一仗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唐天德看着唐赛儿,一阵无力感袭遍全身,好一会儿才颓然道:“和谈的话,也得皇帝老儿愿意才成……”

“父亲!”听父亲话语松动,唐封大惊失色。他倒不是有什么宁折不弯的操行,而是无比担心自己少主梦的破灭。

“你闭嘴。”唐天德不耐烦地喝止住唐封,咳嗽两声道:“如今咱们新败,朝廷的援军又至,恐怕朝廷是不会同意和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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