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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170)

“但愿吧……”众人长吁短叹一阵,便各自回吏舍睡觉去了。

那厢间,王贤正在和灵霄、帅辉几个吃晚饭。灵霄还是头一次见王贤发威,直感觉像大热天吃上半个冰镇西瓜一样,痛快至极。她慷慨地赏王贤一根鸡腿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想不到小贤子你还真厉害!”

王贤心中越是得意,脸上就越装淡定道:“这不算什么,不过是出其不意罢了。他们以为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殊不知帅辉和二黑早就听到了风声,那贾驿丞又告诉我这帮人过往的操行,我这才有所准备、将计就计罢了。”

“又没问你是怎么办到的,干嘛说得这么仔细,”灵霄冰雪聪明,岂能不知王贤翘了小尾巴,笑着揶揄道:“口不对心的家伙。”

“嘿嘿。”王贤老脸不红道:“闲聊么,当然是想到哪说到哪了。”说着岔开话题道:“想不到你还真有催吐药。”

“当然啦。”这下又轮到灵霄妹子得意了:“我爷爷说了,行走江湖呢,最重要的是有备无患,谁知道哪天会用到什么。”说着朝王贤扮鬼脸道:“哪天惹我不开心了,也给你尝尝。”

“绝对不会的。”王贤这个汗啊,直埋怨自个多嘴。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求情

王典史一上任,就拿下了心怀叵测的郑司刑,镇住了三班虎狼之辈,浦江县上下无不惊呼,这新来的小王大人,还真是个狠角色!

当然郑司刑身后那帮人,还得想方设法营救他。他们找到米知县的老酒友,本县郑教谕……教谕、驿丞、闸官等职,因为位卑事轻,无法干预政务,故而朝廷特许可以用本地人。这郑教谕是郑家的旁支子弟,但因为是官身,又与知县大人是酒友,是以担当起地方与衙门之间的传声筒。

这天散衙后,郑教谕请米知县到家中喝酒。米知县向来闻酒则喜,便让老长随买了只烧鹅到郑教谕家中,两个老光棍悠闲地对酌起来。

喝到微醺,正是畅所欲言的好时候,郑教谕便为远房侄子求情,谁知米知县醉眼迷离地骂道:“一群井底之蛙,来阴的也不看看对手是谁。那王贤虽然是个典史,却是冷面铁寒公亲封的江南第一吏。有本省臬台作后台,我尚且要让他三分,你们却跟他较劲,活该!”

“你别胡子眉毛一把抓,我可事先不知情,”郑教谕讪讪道:“小辈们的恶作剧而已,大老爷跟王典史说说,揭过去吧。我保证再没有类似事情发生。”

“是不是传到郑宅镇去了?”米知县若有所悟道。

“嗯。”郑教谕苦笑道:“镇上大怒,把那帮人全都召回祠堂去,家法处置。我当这个说客也是镇上的意思,你知道我们郑家家法森严,那郑七回去了,也是个生不如死。”

这话米知县相信,郑家的家法比大明的军法还要严厉十倍,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现在郑司刑犯了国法,岂能以郑家的家法代替?”

“我郑家八代无犯法之男……”郑教谕硬着头皮道:“郑七毕竟是姓郑的,外人可不知道,他是出五服的远房。”

“你郑家为虚名所累,但也要有个限度吧。”米知县笑道:“不该管的还是放手吧,后果没那么严重。”

“也不只是为了虚名,”郑教谕只好小声道:“还为了……安全。”

“……”听了这话,米知县默然许久,方道:“好吧。”

第二天,米知县将王贤叫到签押房,东拉西扯了很多,才问他郑司刑的案子,进行到哪一步了。

“已经办理完毕,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正待送到签押房,请大老爷过目后,就可送知府衙门了。”王贤心里咯噔一声道:“怎么?”

“郑七这些年在刑房,还是很得力的,本县连年无大案命案,不能不说是他的功劳,”米知县呵呵一笑道:“给他个教训得了,没必要一棍子打死吧。”

“大老爷的意思是?”王贤心里大骂,你个出尔反尔的老酒鬼,这不是让我坐蜡么?!

“我的意思是,用生不如用熟,只要常敲打着,他就没胆子对上官不敬。”米知县见他有些不快,忙安抚道:“你看本官狠狠训斥他一番,再打他几十大板,然后降职留用,如何?”

“大老爷说的是,这事儿就照您说的办。”王贤心里老大不快,便笑道:“这样也好,有郑司刑这样的大拿,县里的事情不用下官操心。离着明春县试还有几个月时间了,下官想跟大老爷告个假,专心备考,恳请大老爷恩准。”

这话一说,米知县不禁尴尬,他想不到王贤如此年轻气盛,竟跟郑司刑势不两立。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要是让郑七继续当他的司刑,王贤的脸往哪搁?

“老弟,不要意气用事。”米知县忙安抚道:“那货骑不到你头上。你要是不放心,我来做担保,他要是再有这么一次,我直接将他乱棍打死……”说着有些低声下气地赔笑道:“总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

“……”米知县都这么说了,王贤也不能不给面子,只好闷声道:“那好吧……”

王贤虽然迫于米知县的压力放了郑司刑,但那何常和李晟的事情让他教训惨重,自此得了个‘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教训,是以终究不能让姓郑的再安稳。

七天后,刚吃了五十大板,在家养将棒伤的郑司刑,被王贤叫到典史厅里。

“恢复得不错呀。”王贤见他竟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本就不善的目光,一下子更阴冷了。

“卑职远未痊愈,”郑司刑畏惧道:“只是二老爷传唤,不得不硬撑着前来。”

“有这么个事儿,”王贤不跟他废话,径直道:“前日府里转发分巡道命令,要求各县清查陈年积案。本官调阅了刑房的档案,发现本县十年来,有若干起人口失踪案,都没有下文。”

郑司刑闻言擦擦汗道:“回二老爷的话,本县十余万人口,每年走失个把人在所难免……”

“你的意思是?”王贤面色难以捉摸道。

“回二老爷,人已经走失了数年,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咱们就是劳师动众,也实在是一无所获。”郑司刑小心翼翼道:“不如跟他们家人说说,县里出点钱抚恤一下,报个病亡结了案多清爽。”

公里公道说,这法子其实不孬,但上官存心想刁难他,又另当别论了。

‘啪!’王贤重重一拍醒木,话说他对这种啪啪的感觉有些着迷。看着郑司刑被吓得一哆嗦,王贤一阵暗爽,顿一下才调整好表情,疾言厉色道:“大胆刁奴,竟敢撺掇上官、玩弄刑法,实在是气焰猖狂!来人呐!”

值堂胥吏忙高唱一声:“在!”

“给我拖出去,重责五十大板!”王贤又重重一拍惊堂木道。

郑司刑大惊失色,怎么又要打我?我的腚跟你有多大仇啊!

皂隶见二老爷起了疑心,这次不敢太玩弄玄虚,每十下中,总有两三下是真打,直打得郑司刑屁股开花、鲜血横流。不过还是念着香火情,用的是似重实轻的手法,虽然看着吓人,听着瘆人,但其实没伤到筋骨,人也没晕过去。

王贤是亲身经历过的,一看就知道里面的花头,却也不点破,只是沉声道:“你把所有差事都放下,全力查找失踪人口,不得懈怠!本官会严加追比的!”

“是……”郑司刑郁闷得要吐血,他已然明悟,只要自己还在衙门一天,对方就会把自己往死里整!

对方摆明了要拿自己立威,但他有什么办法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是官,自己是吏……而且人家现在对其他人安抚有加,只针对他一个,让他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要么被活活整死,要么主动卷铺盖滚蛋……郑司刑根本没得选。

第二天,郑司刑便以病重为由,请求开缺养病,王贤欣然同意。又递到米知县那里,大老爷不禁摇头,还以为这王贤尊老敬老,会给自己几分面子的。谁知他少年得志,顺风顺水,竟一点面子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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