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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248)

除了几位讲官师傅,太子是不会在书房见大臣的,尽管腿有残疾、行动不便,他依然坚持在前殿会见臣子,以示绝无阴私勾当……宫里的太监宫女中,不知有多少人家的暗探,他在前殿讲话,不出盏茶工夫,至少皇帝、汉王、纪纲就都知道了。

就是这么小心,还会被找茬,给大帝当太子,就是这么悲惨。

朱高炽缓缓起身,穿上明黄色的太子袍服,便在两名宫人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前殿。

“臣胡潆叩见太子殿下!”胡潆一身朝服,跪拜太子。

“胡大人免礼平身,一年多不见了,你辛苦了。”朱高炽看着他,用那种想尽力示出安慰又不能过于亲切的语调缓缓道。

“谢殿下。”

宫人搀扶着太子坐下,朱高炽对胡潆道:“你也请坐吧。”

胡潆并不推辞,在此谢过,便在宫人搬过来的杌子上坐下。

“胡大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朱高炽温声问道。

“回殿下,昨天下午。”胡潆答道。

“可拜见过皇上了?”朱高炽问道。

“微臣昨天递了牌子,今早去宫门听宣,”胡潆神色有些黯然地答道:“但皇上传口谕说,今日不舒服不见了,让微臣来拜见太子,便回浙江去。”原先胡潆回来述职,皇帝都会亲自接见,但这回设下天罗地网,还是让建文跑了,永乐皇帝自然对他不满。不亲自见他,让他向太子汇报,算是个警告。

“父皇日理万机,或许正好没空,”朱高炽安慰他一句道:“下次还有机会。”

“臣有自知之明,这次办砸了差事,皇上不降罪,已经是天恩浩荡了,臣岂敢再得寸进尺?”胡潆正色道:“唯有肝脑涂地、将功补过!”

“你能体会天恩就好。”朱高炽缓缓道:“这几个月在浙江,可有收获?”

“微臣无能,并未找到那人。”胡潆说着,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道:“但也并非全无收获,我们已经把嫌疑的对象,缩小到三人身上。但这三位位高权重,臣不敢善做主张,是以向皇上请旨。”

“哪三人?”既然是替皇帝问话,朱高炽自然要问个明白,何况他本身也挺好奇的。

“回殿下,是浙江的三大宪。”胡潆并不讳言,因为这件事朱九也知道,自然纪纲和汉王都知道,还有什么好瞒的?但他也得替周新他们解释两句:“并不是说他们行径可疑,只是因为梳理当初在浦江时的情形,发现只有浙省三大宪,才有条件将那人带出郑宅镇,乃至送离浙江。这是当初疏忽的地方,臣有罪,但是三大宪里的两位,应该是清白,这是确定无疑的。”

“既然事关三大宪,就不是孤能置酌的了,”太子缓缓道:“你把条陈给我,孤转呈吧。”

“是。”胡潆从袖筒中掏出手本,双手作奉上的动作,又迟疑一下道:“手本中还有另外一事,必须向太子说明。”

“什么事?”太子目光一凝。

“是臣在浙江的所见所闻。”胡潆深吸口气道。

“你是钦差,代天巡狩,汇报各省风物民情也是本分。”太子缓缓道。

“事关重大,还请太子一阅。”胡潆将身子躬下,把奏本奉到太子面前。

“哦?”朱高炽接过来,展开看起来。开头是说建文案的,已经知道了,翻了两页后,便见胡潆笔锋一转,竟通篇讲起了锦衣卫在浙江胡作非为,干的那些天怒人怨之事!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太子一阵阵眼晕,额头突突冒汗。

宫人见状,赶紧奉上手帕,太子接过来擦擦汗,又喝了一碗安神汤,才定下心神,颤声道:“这都是真的?”

“锦衣卫权势滔天,臣岂敢凭空捏造,自取灭亡?实在是眼见着许应先等人在浙江肆意荼毒百姓,民怒如沸,再下去非要酿成民变不可!臣身为天子耳目之臣,不能不据实以报,使皇上知情!”胡潆大声道。

“这……”太子嘴唇哆嗦两下,才轻声道:“孤会代你转奏的。”

“谢殿下。”胡潆深深施礼道:“太子还有何吩咐?”

“没了,你辛苦了,回去歇着吧。”太子点点头。

“微臣告退。”胡潆再次叩首,退出前殿,跟着引路的小太监,沿着长长的回廊往外走。

走着走着,却发现不对,这不是离开太子府的路啊?但他并不慌张,神色如常的跟着太监,转到了一个院子里。

院中,一名身材魁梧,面庞黝黑的青年,正在操练拳法,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破风声,虎虎生威!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太孙

瞥到胡潆来了,黑小子也不打招呼,便一个虎跳,朝他面门猛地就是一拳!

“来得好!”胡潆笑一声,身不动膀不摇,只挥动衣袖,便将黑小子开碑裂石的拳头带偏,只擦到他的衣角便打空。

黑小子闷哼一声,稳住身形,曲臂一肘击向胡潆肋下,胡潆这次用手指一点,又把他的胳膊带偏,还是没击中!

黑小子的后劲儿很足,两次不中,拳脚更加凶猛,疾风暴雨般朝胡潆攻来。

“要神、意、气、劲形神合一,气劲贯通,神不外溢,意不旁驰,劲不妄用,气劲合一。”胡潆一边见招拆招,一边出声指点。说着说着突然转守为攻,一招灵蛇吐信直刺他的面门,迅猛绝伦远超黑小子。

黑小子招架不迭,忙撤步后退,胡潆则趁势进击,招式之变,犹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人防不胜防,气势如狮虎般威猛,勇往直前,所向无敌。若非他点到即止,那黑小子早就被打得妈妈都不认识了。“浮气要聚,本力要勇,虎腕要挺,腰眼要灵,心血要活。天门扛,腰脉提,仓门歉气分阴阳。肚讲阴阳沉,阴聚阳散,八卦为根。总得一身之法!”

饶是如此,凡胡潆点到的地方,黑小子都感到如被马蹄踢了一样,痛彻骨髓,但他性情坚韧,仿若毫无所觉,全神贯注地体味胡潆的拳意。

“何为一身之法?”直到胡潆打完收工,黑小子才揉着浑身的痛处,喘着粗气问道。

“劲从足下起,还得丹田足。紧五把,表六节,七节沉,八节挺,九节灵,十节攻,十一节蹬,十二把,十三心肝脾肺肾,十四胀肚入槽,方得周身之理!”胡潆说完,掩去武术大师的风范,笑着抱拳道:“太孙殿下,得罪了!”

那黑小子竟然是当今皇帝的嫡长孙、当今太子的嫡长子朱瞻基,他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接过小太监递上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道:“胡师傅老不在京城,我这套三皇炮捶想找人指点都找不到。”

“呵呵,师傅领进门,学艺在个人。”胡潆笑道:“微臣已经把这套拳法的要诀倾囊相授了,殿下所缺的是切磋琢磨,自行体悟。”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先生这老师当得真清心。”朱瞻基笑起来道:“过年的束脩可只给一半了。”

“实在是不得已。”胡潆苦笑道。

“哈哈,我跟先生开玩笑的。”朱瞻基放声大笑,请他步入院中的凉亭下吃茶点。坐定后,朱瞻基露出些少年人的心性,抓耳挠腮道:“先生,帮我问王贤了么?到底怎么才能战胜金翅大将军?”他正是那在苏州跟王贤学习《虫经》的黑小子,回京后仗着新学的本事,果然胜多负少,谁知赵王府也不是吃素的,竟然弄出个金翅大将军,把他杀得一败涂地。

“这……”胡潆歉意道:“殿下恕罪,微臣没问。”

“……”朱瞻基面露失望之色道:“先生事多,忘了也是正常。”

“殿下所托,微臣岂敢忘记。”胡潆叹口气道:“只是时机上实在不合适。”

“怎么?”

“王贤出事了。”胡潆说完,两眼紧盯着朱瞻基,观察太孙的表情。

“什么事?”朱瞻基一惊。

看来太孙对那小子,还真有几分关心,胡潆暗道。便将王贤被锦衣卫浙江千户所抓住,下了大狱的事情,告诉朱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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