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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450)

因为很快又会在京城见面,是以家里人没去码头送他,至于其他人,除了周臬台之外,王贤根本没通知,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想清清静静地走,不想给别人增添困扰。

船离了武林门码头,行出顿饭工夫,便到了北新关,北新关是大明朝八大钞关之一,位于大运河的起点,南方运往京城和北方的货物,都从这里课税之后进入大运河。

加之前段时间关卡封锁,积攒了好些货船,开关后自然要有一段时间的拥堵。是以北新关的江面上满满当当,都是等待过关的货船。王贤虽坐的是官船,但毕竟不是飞船,只能等在前面的船只后头,一点点向关口挪动,等到过去关卡时,已经是当天下午……

过去关口的船只,无不张帆划桨,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王贤的船却在运河边泊下,命侍卫们生火做饭,他则立在船头,看似稳稳立着,手里的折扇却都要攥出水来,透露出他心中的紧张。

这段时间,王贤审视过自己对顾小怜的感情,肯定不如对林清儿,也不如对宝音琪琪格,但也绝对不是没有感情。话说回来,那样一个以他为天的绝色美女,任你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动情的。何况他还算个色狼……

他已经打定主意,哪怕对方是林三哥,自己也不能把顾小怜让给他。只是她不跟自己回去怎么办?又不能用强的……王贤心里暗暗想着见面后的说辞,‘小怜跟我回去,我会对你好的。’晕,这样太没力度了。

‘小怜,是我从前不对,你给我个机会吧,我会改过自新的……’靠,这样太贱了。

‘你跟我回去!’这样力度是有了,也不贱了,可八成会自取其辱。

正在患得患失,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突然听到江上有人摇着船,放声歌唱道:

“江山如旧,朝京人绝。百年短短兴亡别。与君犹对当时月。当时月。照人烛泪,照人梅发……”

歌声悲怆豪迈,令人闻之黯然,王贤笑骂道:“林三哥,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唱刘辰翁的词作甚。”

“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那唱歌的大汉摘下头上的斗笠,不是林三又是谁,他笑着挑起舱帘道:“唐姑娘,你说你不姓顾,那就让我兄弟看看,也好死了他这条心。”

船舱里响起幽幽一叹,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身披猩红披风,头戴幂罗的少女,从里面缓缓出来,探出纤纤玉手,摘下了罩面的轻纱。

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便映入王贤眼帘,然而王贤眼里却没有惊艳,只有满满的失望……这少女虽然颜色不输顾小怜,但却分明不是顾小怜……

“怎么样,兄弟?”林三关切问一声。

王贤摇摇头,强笑道:“小弟祝三哥贤伉俪百年好合了!”说着朝那少女龇牙笑道:“方才唐突嫂子了,区区小礼,算是小弟赔不是了。”说完将一个首饰匣子扔给林三。

林三笑着接过来道:“兄弟你放心,既然韦无缺知道顾小怜,此事怕跟明教脱不了干系,我正好也要找他算账,一定帮你找到她!”

“多谢三哥。”王贤笑着抱拳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林三朝他一抱拳,笑道:“我和赛儿成婚,就不请你了!”

“我正好省了贺礼。”王贤笑骂一声,其实那匣子里的珠宝,价值数千两之多,就是他预备着,万一不是顾小怜,好给林三的贺礼。

两船交错而过,林三一直朝王贤挥手,那叫唐赛儿的女子,也朝王贤福一福,重新戴上了幂罗。

第四百章 委以重任

京城北苑,仪天殿。

天阴沉沉的,很冷,就像永乐皇帝的表情,地上扔着一道奏疏,群臣瑟缩着立在阶下,但闭门思过的太子并不在场。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只听永乐皇帝气愤道:“堂堂一省臬台,奉皇命查问逆案,你们看他写了些什么东西!”说着挥挥手,当值的黄偐便躬身过去,跪着捡起那道奏本,然后递给立在首位的汉王,让大臣们传看。

臣子们传看着山西按察使上的奏章,一个个表情各异,吃惊的有,愤慨的有,想笑的也有,但听着皇帝那冷冽的声音,哪个敢笑出声来:

“按照王英的说法,这个刘子进原先是个乡间无赖,自从得了神仙教导,授以双刀剑,铁翎神箭,能驱役神鬼、撒豆成兵,一下子神通广大起来。”朱棣的声音充满了揶揄道:“王英说他自起事以来,以区区数百人马,竟然连续攻我州县,杀我官卒,宣府、大同两镇数万官军近在咫尺,却摄于其妖法,对他无可奈何。太子监国时,数度调兵遣将,依然没有一次成功,结果坐视白莲妖人的队伍,扩大到数万人!竟硬生生把朕的粮道给阻断了!”说着皇帝竟气笑了道:“要照王英这么说,朕亲率五十万大军北伐大漠,实在是劳民伤财之举,我直接派武当山、龙虎山的道长们去打鞑子多好?他们烧几张黄纸,招几个天兵天将,就把马哈木擒到朕的面前了!”

“扑哧……”大臣们忍俊不禁,终于哧哧笑起来,心说王英也是老成之臣了,怎么上这样荒谬的奏章,这不是裤裆里拉二胡,纯扯蛋么?

却见皇帝的脸上罩了一层寒霜,群臣忙请罪道:“臣等惭愧!”汉王殿下更是出列道:“父皇,儿臣愿请命前往,灭此朝食,为父皇雪恨!”汉王殿下满面红光、声音洪亮,一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子如今岌岌可危,他自然要多多表现,争取早日让父皇下定最后的决心!

“杀鸡焉用牛刀?”朱棣面色缓和,温声道:“汉王是国之重器,不能轻动。”

“但这刘子进,皇兄多次征讨未果,想是有些名堂,还是让儿臣去会会他的好!”朱高煦极力请缨道。

“不要那么着急,区区一伙妖人,竟劳动皇子亲征,平白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也让天下不安!”朱棣摆摆手,朱高煦只好怏怏退下。皇帝语调尽力平缓道:“这一年来,山西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地方官员不肯明言,锦衣卫的精力,又都放在前线,以至朕到现在还是雾里看花,不知山西的事情,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是妖人作祟还是有人在捣鬼!”

说到后面,皇帝的声音又冷冽起来,臣子们不禁凛然,全都缩头作鹌鹑状,唯恐撞到皇帝的炮口上。但朱棣的炮口,终究要对准某人,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赵王道:“高燧。”

“儿臣在。”朱高燧心里咯噔一声,尽力平静地答道。

“一个正四品的知府,科甲出身的高官,太子极力举荐的大臣,你举手就杀了,好气魄。”朱棣淡淡说一句,让人听不出褒贬。“如今都察院的言官们纷纷上本,要求追查此事,你意下如何?”

见皇帝旧事重提,朱高燧一凛,忙朗声答道:“回父皇,儿臣之前禀报过的,当是前线已然断粮,万分紧急,儿臣这个督粮王爷要开宣府的粮仓,那朱天鸣却执意不肯,说是山西遭了灾,灾民都涌到宣大了,要赈济灾民!儿臣见他百般推诿,想到父皇和几十万大军正饿肚子,一时脑热,便拿了他的脑袋示威,这才逼得宣大各地的官员开仓交粮!”

“朕当时怎么回答你的?”朱棣道。

“父皇说,儿臣是遵旨行事,事有从权,何罪之有?!”朱高燧大声道。

“对这个答案,你们满意么?”朱棣看看左都御史刘观道。

“臣等大体满意,”刘观忙答道:“赵王殿下有王命旗牌、便宜行事之权,当时战事如火,此举虽然大胆,但也说得过去。”顿一下,话锋一转道:“但臣斗胆问一句,可不可以先将其拿下,上奏朝廷处置呢?”

“赵王回话。”朱棣坐回龙椅,语调平淡道。

“回父皇,当然也可以。”朱高燧道。

“这就有些说不清了。臣的记忆里,赵王殿下是个谨慎的人,这一次不但先斩后奏,而且杀的是太子举荐的人?”这次针对朱高燧的攻击,显然是谋划已久,刘观大胆质问道:“赵王殿下这样做,难免落人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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