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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582)

“哼……”纪纲用鼻孔哼了一声,对王贤不单独跪见很不满意。

王贤却不在意,又朝纪纲拱拱手道:“纪都督也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你来这里干什么?”纪纲满脸阴云,那双令人发毛的眼睛,直盯着他问道。

王贤要是之前没见过朱棣,怕是要被纪纲唬住,但比起朱棣的气势来,纪纲还是差点火候,王贤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他不以为意地笑笑道:“回都督的话,午门前纵火的嫌犯,已经到应天府衙投案自首了。”

“与你何干?”纪纲发现自己降妖除魔的凌厉眼神,居然在王贤这里不好使了,不禁面色更加阴沉。

“回禀都督,下官身为北镇抚司镇抚,特来请求应天府尹移交人犯。”王贤答道。

“不必了,你回去吧,”纪纲哼一声道:“这个案子由本座处理了。”

“哦?”王贤神情一愣道:“莫非皇上另有旨意?”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纪纲用看蝼蚁样的眼神睥睨着王贤道。

“按说下官应该遵都督命,”王贤却不硬不软地顶回去道:“只是此刻领了圣旨,在没见到新的圣旨前,恕下官不能遵命。”

纪纲望向王贤的那双眼奇寒无比,就像千年冰山的冰!他突然省悟过来道:“你这是哪来的圣旨?”他在昨日就已经知会过宫里的人,让他们拖两天再把旨意下来。

“都督是怀疑旨意真假么?”王贤貌似恭敬地问道。

“呃……”一下把纪纲堵得不轻,闷哼一声道:“回答本座的问题!”

“既然是圣旨,当然是皇上给的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纪纲还是锦衣卫的总头目,王贤只好作答。

“皇上的旨意,也是要从宫里传达下来!”纪纲皱眉道:“是哪个公公传的旨?!”

“纪都督,圣旨只有内官可以传达么?还有行人司呢。”王贤淡淡一笑道:“这道旨意是内阁直接交给行人司,由行人司下达给下官的。”行人司是洪武十三年设置的官署,掌传旨册封等事。但是永乐皇帝多嫌其是外臣用着麻烦,在京城之内传旨,往往让身边的宦官代劳。只有离京到各省传旨的,才用到行人司的行人们。

显然,这是杨士奇他们帮了王贤一把,才能打破常规让行人司下旨。

“这不合规矩!”纪纲不禁喝道:“行人司是京外传旨的,京内传旨,是内官的事!”

王贤却不急不躁道:“都督说的是,可旨意是真的,这总做不了假吧?难道只因为传旨的方式有欠商榷,就连圣旨都不用遵了?”

“当然……”纪纲闷声道:“不是这样。”他身后的庄敬等人,知道王贤这小子,是彻底跟他们干上了,庄敬便冷声道:“旨意真假不论,大都督要提人,你还想阻拦不成?!”

“下官不敢。”王贤不卑不亢道:“只是皇命难违,这人必须交给北镇抚司。”

“薛府尹,你要把人交给谁,给个明白话吧!”王谦大声道。

“这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薛正言一掸手中墨迹未干的文书道:“将人犯转交给北镇抚司。”

“好,你很好,你们都很好……”纪纲黑着脸,低吼一声道:“原来你们早就串通起来了,看来只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着他一拍桌案,断喝道:“来人!”

登时十几名锦衣卫军官跑了进来,列队立在纪都督面前,单膝跪下听令。

“把府衙守住,一个人不许放出去!”说着纪纲一抱手,冷笑道:“我看谁能插翅膀飞出去不成?!”

见纪纲耍起了无赖,王贤和薛正言无奈地对视一眼,后者虽然有心帮他,但纪纲这种身份的人,真要耍起无赖来,除了皇帝之外,谁拿他也没办法。

王贤却很快笑起来道:“得,看来是暂时走不了了。”

那边纪纲等人轻哼起来,意思是你当然走不了了。但听到王贤下一句,又全都气晕了。只见他看向薛正言道:“能借薛公审讯房一用吗?”

“当然可以,王镇抚要作甚?”薛正言不动声色道。

“闲着也是闲着,”王贤笑道:“我就在这里提审两名嫌犯吧?”

“你!”见王贤根本不把自己的威胁当回事儿,更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纪都督多少年了,都没被这样无视过了!他自然被气得半死,只是碍于面皮不好发作,不然岂不更丢脸。但他身后的徒子徒孙不干了,指着王贤吼道:“姓王的小子你别嚣张,对抗锦衣卫,对抗我们大都督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王贤却把他们视若空气,望向薛正言。如果他猜测得不错,薛正言应该会大开方便之门的。

果然,薛府尹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说着吩咐一名推官道:“将牢中的两名囚犯提到审讯室去。”

见两人浑然不顾自己还在现场,就这样肆无忌惮,显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纪纲知道僵持下去,万一闹大了,自己在皇上那里,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想来想去,他站起身来,冷哼一声道:“你们很好,都很好!”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第五百一十八章 提审

“今天的事情,多谢薛公了。”纪纲一走,黑云压城的锦衣卫轰然散去,王贤向薛府尹拱手致谢。

“呵呵。”薛正言捻须笑道:“王大人不必客气,下官不过遵旨行事罢了。”

普普通通一句回答,却在王贤心底激起一阵波荡,昨夜里朱六爷乖乖与自己合作,就是因为皇帝的旨意,现在薛正言又是如此,加上内阁用超常规法子及时送到圣旨,王贤一下明白了五个字——皇帝的意志!

在这大明朝,在这金陵帝京,在这亿万万子民的头顶,笼罩着一片天,一轮金光闪闪的日头,一种令众生俯拜的力量,那就是皇帝的意志!

这意志至高无上,不容挑战,任何胆敢以身试法者,都会被碾为齑粉!

而这次,就是皇帝的一次小小警告,当然不是冲着他来的。对他的修理,已经在皇宫面圣后结束了。现在自己只是被皇帝当成道具,用来警告那些不安分的家伙,这大明朝虽然山头林立,但是永远别忘了头上的那片天!

不然这次,王贤也不会得到薛正言、朱六爷、杨士奇等人的鼎力相助,案子自然也不会办得如此顺风顺水。

而对他而言,顺利破案当然是求之不得,却也彻底被推到和纪纲针锋相对的境地,没有丝毫转圜的地步。本来双方虽然对立,但并没有当面冲突,就好比太子和汉王,虽然私底下死掐,面上还是亲兄热弟。但相信过了今夜,京城内外就会传遍纪都督被自己的下属当面顶撞、虎口夺食的段子,纪纲要是不展示手段,对自己进行报复,他就不光是丢面子的问题了,还会被人猜想,这个不可一世的锦衣卫头子,是不是要失势了?

所以被皇帝这一推,王贤就不得不走向和纪纲你死我活的斗兽场。虽然王贤早有这个觉悟,早晚会跟纪纲对上,可是绝不是现在啊!

但世事如棋盘,他只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皇帝想让他进则进,想让他杀则杀,就算想弃掉他,也只在反手之间,岂会考虑棋子的感受?

‘靠,老子还没准备好呢!’带着人犯离开应天府衙时,王贤郁闷得直叹气,‘常听人说捧杀捧杀,这下自己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捧杀了……’

从对皇帝翻云覆雨的无奈中回过神来,王贤摇摇头,赶走笼罩全身的无力感,先把眼前这关应付过去再说。

因为还没有正式入主镇抚司,王贤自然不会将两人送去诏狱,而是让人在街边旅店开了个独立的跨院,作为临时刑讯之处。

此举让旅店的老板十分诧异,嗫喏着直说不敢。

“兀那店家,我们又短不了你家店钱,为何不敢租房给我们?”帅辉气恼道。

“官爷误会了……”店家赶忙擦擦汗,哆嗦道:“我是不敢收官爷的店钱,官爷要用地方,只管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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