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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607)

“这种事,还是我这个科长来吧。”这时,杨彦摆摆手,对王质笑道:“没道理让你出风头。”另一位左给事中也抢着要自己来,最后三人挣了一番,竟决定一起上奏,这让王贤又是好一个感慨,原来这世上,出了周新周臬台之外,还真有敢于犯言直谏的铮臣啊!

能有这种想法,就说明王镇抚不是读书人,至少不是纯粹的读书人,他压根不清楚,读书人重名轻利的尿性……

第五百四十章 班子

无论如何,王贤的刑科之行出乎想象的顺利,半个时辰,就谈妥了所有的事情,不到中午便出宫回衙了。

回到衙门,刚在侍卫的伺候下换上便服,坐在饭桌边,就见二黑笑嘻嘻地走进来,朝他挤眼坏笑。二黑是负责在后院照料那班‘静思案情’的镇抚司官员。

“怎样,他们什么反应?”王贤拿起筷子,示意二黑也坐下,边吃边说。

“不出大人所料啊。”二黑嘿嘿笑道:“那帮家伙没一个老实写供状的,都在那要么打拳要么打盹,消遣时间呢。最绝是有人在玩五姑娘,还真是淫棍中的淫棍呢……”

“正吃饭呢,你讲这个。”王贤皱皱眉头,说着却忍俊不禁道:“不过可以对症下药,估计这位会比别人交代的早些。”

“但是不用刑的话,恐怕这些家伙都能死撑一阵子。”二黑端起饭碗扒几口道:“大人,拖延下去对我们很不利啊。”

“用刑?你当那陈委员是摆设?”王贤瞥他一眼,细嚼慢咽道。

“但这么些人被软禁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二黑愁眉苦脸道:“纪纲肯定会拿这个说事儿的。”

“我本来也没打算把他们怎样。”王贤却不以为然地笑笑道:“关起他们来的目的,不过为了行事方便罢了。”

“大人要如何做?”二黑这才明白,自家大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登时一脸兴奋地问道。

“其实也没啥新鲜的。你想,咱们在县里时,衙门里全都是盘根错节的猾吏悍役占据着,把个朝廷除授的官老爷们,欺压得不得施展。就算想同流合污‘共天下’,人家都不带他一起来。”王贤笑道:“跟咱们现在的情形,像不像?”

“让大人这一说,还真像。”二黑闻言笑道:“可不正是么,李春那帮子人就是盘根错节的坐地户,大人这个掌印镇抚,却是个孤零零的外来户。”

“那天下的州县老爷们,难道就没有作为了么?”王贤高深莫测地笑道:“其实不然,我看大部分县令,也不用费劲地清洗那些胥吏衙役,还是能把权把子抓在自己手里的。”

“那是,他们当然有应对之策,”二黑也是从公门里出来的,闻言恍然道:“秘诀就是用自己人架空那些胥吏。”

“就是这个道理,”王贤颔首笑道:“在州县,大老爷们都是用师爷、长随各管一摊,来夺胥吏的权。本官可比州县老爷方便多了,你们都是正经的锦衣卫军官,都用不着我给开工钱。”

“噗……”二黑这个汗啊,大人您就这点出息啊。

“这样能省很多麻烦。”王贤自顾自道:“我已经想好了,要扩大签押房的规模,增加签押房的职权。将签押房分为内外两房,吴为担任总领班,兼内房稿签。”所谓内房稿签,就是后世的机要秘书,处在这个位置上,要知晓文件律例、明白笔墨款式、公事的轻重缓急、大人的心态喜恶等只是基本条件,更重要的是既忠心又有能力。忠心自不必说,能力也必须过硬,因为差事繁多,什么事情该委托给谁办,什么事情批转给哪个部门,都需要他来统筹安排。还有办案顺序、各方应酬、乃至陋规诸色统统都需要了若指掌,除了吴为,王贤真想不出还有别的人选。

“此外,内签押房还得用上九人。一个‘发审’、两个‘用印’、两个‘值堂’、还有‘号件’、‘书禀’各两人。”王贤显然早有盘算,又将这些人的职权,不紧不慢地说道。“‘发审’是负责上宪札饬札行、别衙文移解行等分别办理核稿送签等事务的。‘用印’自不消说,至于‘值堂’是负责本官坐堂之前,先把所审讯各项案件全搞熟了,在本官问案时,则耳听目明,凡讯答证词、前后过程,全都记在肚子里,以防问讯的人有意遗漏证词或作曲笔。”

“至于‘号件’,是将所有饬行、札谕、申牒、关移分类立账,保存整理备查的。”王贤喝口水接着道:“至于书禀就是秉笔了,一应告示、书信、公文等,都由他来抄写誊正……”

二黑听王贤如数家珍,不禁张大了嘴,这仅内签押房就用八九个人,大人还真是排场啊!

“这些内签押房的人,都是替本官处理事务的。”王贤却还有更惊人的在后头呢:“还有外签押房,是负责具体办差的专务,规模要更大。比如办抓捕差事的专务,负责刑讯的专务、负责诏狱的专务……除了这些正事外,但凡衙门要紧的事儿,诸如仓库、马号之类,也要有专务盯着。这些专务都直接向我负责,并以我的名义监管各部门的运行和命令执行。”顿一下道:“总之一句话,北镇抚司所有的差事,都要有自己人管起!”

“那李春那些人不肯交权怎么办?”二黑不禁问道。

王贤瞥他一眼,二黑缩缩脖子恍然道:“问得真傻,把他们关起来,不就是为了收权么?”

“嗯。”王贤点点头道:“所以要抓紧把内外签押房组建起来,尽快让专务们熟悉自己的部门,务必做到事无巨细,一目了然。”说着冷笑一声道:“为此,多关他们一天是一天……”

“是。”二黑不禁苦笑,李春这帮家伙落在大人手里,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呢。说完这事儿,他又回到水车巷的案子上,问道:“大人为何不许抄了李春家?难道不怕夜长梦多,那碧玉西瓜被纪纲抢先一步转移走?”

王贤闻言却淡淡笑道:“李春怎么说也是本官的副手,正五品副镇抚,搜查他家实在不好交代。”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光想着避免纪纲下令乱抓人了,便喊出那套‘不见驾帖佥签不得抓捕’的口号,结果也让自己束手束脚,没法来硬的。

没法来硬的就来软的,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不过不要紧,你等着瞧好了,我保准李春家的乖乖把那碧玉西瓜交出来。”说完任凭二黑如何追问,也不肯再多言语。

二黑难以置信,他知道纪纲的人一直盯着镇抚司衙门呢,能抢在他们前头把张狗子老婆骗到镇抚司来,就已经极不容易了,人家怎么可能让你故技重施,再骗到李春老婆头上呢?

不过出于对王贤一贯的信任,他仍抱着不小的希望,一直等着那边传回消息。结果到了黄昏时分,手下一脸见鬼的表情向他禀报说,那李春的老婆林氏,竟抱着个包袱来到衙门口,向镇抚大人投案自首。哦对了,和她同来的还有吴为和闲云……

“怪不得一直没见到他俩。”二黑按捺不住,丢下手头的活儿,一蹦而起,往二堂奔去,正好和吴为迎面碰上。他兴奋地拉着吴为的胳膊道:“李春家的真把碧玉西瓜交出来了?”

“嗯呢。”吴为点点头,有些得意道:“哥哥这大半天就干这个去了。”

“她怎么就承认家里有这玩意儿?”二黑不可思议道:“纪纲的人没警告她么?”

“怎么没警告她?我们和那庄敬是前后脚,我们到时他刚走。”吴为淡淡道:“庄敬嘱咐她说,千万不要相信我们的话,更不要上我们的当,一切有纪都督做主。”

“那她还……”

“庄敬不说这个话还好,一说可把林氏吓坏了。”吴为得意道:“我和闲云一说她丈夫犯事儿了,林氏立马深信不疑。然后我又按照大人吩咐,说那碧玉西瓜其实有两个,李春昧下一枚,只献给纪纲一枚,这件事已经被侯氏捅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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