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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637)

然而纪都督当初拉住朱棣的战马投军,底气就是一身无人能敌的武艺,要不当初也不可能给武艺高超的薛禄开了瓢。虽然薛禄的偷袭猝不及防,纪纲还是硬生生一个铁板桥避了过去。不过薛侯爷这蓄谋已久的一击,也不是全然没有收效,铁拳堪堪擦着纪纲的鼻尖划过,纪都督只觉鼻头一痛,接着便鼻血长流。

薛禄尤不解恨,还要继续动手,却被吴中和刘观几个死死拦住:“侯爷息怒,这是在哪里啊就动手!”薛禄也知道自己打纪纲一拳还不要紧,再打的话,怕是要惹皇上生气了。

“都快住手!”这时候,仪天殿的管事牌子黄俨快步出来,一脸怒气道:“要打到皇上面前打去!”

一句话吓得薛禄一缩头,脚底抹油就跑掉了。看着他飞快消失的身影,王贤不禁咽口唾沫,这老薛果然不是个简单角色,他一出大殿便主动挑衅纪纲,就是想让纪纲把自己骂得怒不可遏,好趁机揍他一顿,挽回面子加解恨。所谓言行粗豪不过是他的保护色和通行证罢了……

黄俨赶紧让人给纪都督止住鼻血,见纪纲的官服前襟上都有血迹,黄俨道:“纪都督还是回去换身官服再来见驾吧。”

“不用了。”纪纲就是要让皇帝看看,薛禄那厮有多嚣张,怎么肯替薛禄消灭罪证。瓮声瓮气地拒绝了黄俨的好意,便仰着头进了大殿……不仰头不行啊,鼻血会流出来的。

仪天殿内,朱棣端坐在龙椅上,听凭纪纲、胡广等人跪拜。待平身后,皇帝看到纪纲鼻子上塞着棉球,胸前还有血迹,不禁惊奇道:“纪爱卿,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皇上,是薛禄那厮……”纪纲一脸委屈道:“他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昨夜派兵冲击贡院不说,今天见面二话不说,又打了微臣。”说着朝皇帝使劲磕头道:“求皇上给微臣做主!”

“行了,你也别哭丧了,”朱棣却不为所动道:“当初你把他脑袋打裂了,朕都没追究你,今天他不过给你打出鼻血来,让朕怎么追究他?”

“皇上……”虽然说起来好像还是自己占便宜,纪纲心下却丝丝发寒,有一种圣眷渐逝的恐惧。

“好了好了,他下次再敢打你,朕肯定替你做主。”看着纪纲那一脸幽怨,朱棣叹了口气,安抚他一声道:“起来说正事吧。”

“是。”纪纲心里这才好受点,起身在右首位立定。

朱棣看看几位臣下,面色渐渐阴沉下来道:“朕今天早晨才知道,原来朕的抡才大典,已经变成了全武行。好么,大明开国以来最刺激的一次科举,便拜朕的好大臣所赐,我真要好好谢谢你们!”

“皇上息怒,臣等知罪!”大臣们只好再次跪下。

“刘观吴中你俩起来,让他们仨跪着回话,”朱棣哼一声道:“跟朕好生说道说道,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第五百六十七章 御前对质

“你先说。”朱棣看看纪纲,沉声道。

“是,臣昨日监临时,发现梁主考开出来的考题,与之前化身为搜检兵士的锦衣卫密探得到的夹带的文字一模一样。”纪纲不慌不忙道:“这说明考题被提前泄露,为了维护朝廷抡才大典的尊严,臣才不得不封锁考场,重新搜检。然而在搜检过程中,臣的手下遭到梁主考率众考官的横加阻拦,他们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不许臣进行搜检,在遭到臣断然拒绝后,梁潜竟不顾考纪森严,将王贤派出贡院,从阳武侯等人处拉来救兵、冲击贡院,将个朝廷试材重地搞得乌烟瘴气,冲突中受伤者不知凡几。”

“但是臣没有向他们屈服,臣的部下更是顶住压力,坚持完成了搜索,”纪纲义正词严道:“果然搜出了身藏文字的考生五十四名,且小抄内容都是三篇题目相同的枪文!”

“梁潜这混账东西!”朱棣气坏了,怒喝道:“朕要把他千刀万剐了!”发作了一阵才对纪纲道:“你继续说。”

“是。”纪纲道:“接着在随后的审讯中,臣又从一名叫胡种的考生口中,得到了这样一份供状。”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份供状,呈给皇帝道:“请皇上御览。”

黄俨接过来,弓腰呈给皇帝,朱棣快速阅览一遍,面色比方才难看数倍,将那供状掷在胡广身上,怒骂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胡广本来就吓得老脸苍白,赶紧拿起口供一看,登时魂飞魄散,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就是这样回报朕的信任?”朱棣愤然走下御阶,逼视着胡广,“真是丧心病狂,百死莫赎!”

“皇上……”胡阁老毕竟也是从建文朝走过来的老斗士了,战斗经验何等丰富,刚才只是被儿子的口供震惊到了……他万万没想到,胡种竟然瞒着自己出卖考题,实在是翻遍史书也没见过这等坑爹玩意儿。

但生死关头,容不得他有半点软弱。胡阁老深知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道理。当然摊上朱棣这样的皇帝,自己拒不交代也不一定能活命,但为了不牵连更多的赣党同乡,他也必须要顽抗到底!

一咬牙咬破舌尖,胡广终于恢复了神志,颤声道:“皇上明鉴,臣教子不严是有的,可从来不许他作奸犯科,更不可能向他透露考题,何况臣又不是主考,到现在还不知今科的考题是什么样子呢!”

朱棣一想也是,胡广又没有参与会试,怎么会提前知道考题呢?面色稍缓道:“那你儿子与你有深仇大恨么,为何会诬陷于你?”

“犬子应该是被逼的。”胡广忙道:“方才听王镇抚说,他在贡院中,遭到了残酷的刑讯逼供……犬子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岂能经受得住?”

“哦,是么?”朱棣眉头一皱,看向纪纲道:“胡种怎么说也是举人身份,怎能对他用刑呢?”

“以微臣所看到的情形,应该没有用刑,不信皇上可以命人验伤。”纪纲不慌不忙道。

“那就是王贤一派胡言了?”朱棣又望向王贤道。

“微臣岂敢?”王贤忙直起身子道:“当时胡公子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贡院,这是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顿一下道:“至于纪都督说他身上无伤,并不能说明他就没有被用刑,至少为臣就知道十几种残酷的刑法,是不会给受刑者带来外伤的。”

“哼,先不说胡种,先说你自己吧!”朱棣哼一声道:“你是发了哪门子疯,竟去阳武侯家求援?怎么不回镇抚司调你自己的兵去?”

王贤听皇帝这样说,就知道自己做对了……昨晚没调镇抚司的兵,还是让皇帝很满意的。自然不客气地往自己脸上贴金道:“臣请皇上收回这句话,北镇抚司乃至锦衣卫是皇上的亲军,绝非哪个大臣的私兵,臣既然蒙皇上不弃,掌管北镇抚司,就更加不能辜负皇上的信任,不管出现什么情形,不奉召绝不会调动一兵一卒!”

这番话在纪纲听来自然刺耳无比,因为他早就把锦衣卫看成自己的私有财产,所以才会对王贤夺去北镇抚司那么深恶痛绝。但同样的话落在朱棣耳中,却感觉如大夏天吃了冰西瓜,那叫一个透心爽。不过做皇帝的一条基本要求,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朱棣仍然冷着脸道:“东山狼吃人,西山狼一样吃人,你去薛禄家调兵,一样是死罪!”

“皇上容禀。”王贤昨天和薛禄早就商量好说辞了,此番的责任全由薛侯爷来承担,“昨日臣一时激愤从贡院出来,本来是想去敲登闻鼓的,但又怕敲了鼓让皇上被动,一时间无计可施,见不知不觉便走到薛侯爷家门口。想到这位老前辈见多识广,便想向他问计。哪知薛侯爷一听纪都督在贡院内弄权栽赃,登时火冒三丈,立即集合数家的家丁,让他们跟我去贡院救火……当时时间紧迫,臣也没想太多,就那么莽莽撞撞回了贡院,微臣知罪,恳请皇上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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